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格外注意这个年少的天子,偷偷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关注着久了,她便将一颗心也丢了。
见他在雨夜中独自坐着,便忍不住想靠他近一点。
福临一愣,心中无波无澜,漠然地转过了头。“你不是我的奴才,不用伺候我。吴良辅会伺候。要是经常受伤,就去太医院开点药备着吧。”
他已经给过她离开的机会,既然她不愿走,那就算了。
至于伺候他,福临敏感聪明,当然能听出来她的意思。不过他不需要。
他和文鸳朝夕相伴、日夜相对,在她身边他觉得安稳快乐。只有看到她,他才觉得高兴。他只想陪着文鸳,他只需要文鸳。
花束子低垂着的头,静静地磕到了地上。
皇上确实仁慈宽厚,对她这种低贱的奴婢受伤也会关心。
“奴婢谢皇上关怀。”
很快孟古青就出来了,听见他们二人说话,神色并不愉快。她过来替他理了理披风,却被他避开。她的脸色顿时不好,但又勉强压下了。
“皇上,下这么大的雨,还是进屋坐吧。”
福临不喜欢她随便打人,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进去吧,我还要再看一会儿。等雨小了,我就走了。”
孟古青也不回去,也跟着坐了下来,笑盈盈地问道:“皇上,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观刑的事儿啊?”
“我没想。”他望着白亮的雨幕,若无其事地说。
“没什么的。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明日我和额娘她们一起陪你去——”孟古青耐着性子,抿出笑容,柔声宽慰他。
“我说过了,我没想这事儿,也不用你们陪着。”福临打断了她,神色转为不悦。
孟古青浅浅吸了口气,想起太后的嘱咐,到底没有发脾气,又说道:“在家乡的时候,王爷们处死这些谋反的犯人,牧民们都会跑过来看,就像过节一样。”
她便细致地说起王爷们如何将犯人的脚绑起来,绳子的另一头拴在马鞍上,让马拖着犯人在草地上跑。
“刚开始的时候犯人还会叫唤,跑了一圈就没有声音了。碰到土坎的时候,他的身子就会腾的一下弹起来,弹得比马背还高呢,像飘在空中的口袋。嗨,有些事儿啊,想着可怕,可亲眼见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马跑的时候,后面还有一群狗在追。犯人身上的肉掉下来一块,狗就吃一块。等马跑不动了,绳子上系着的东西也就掉光了。
那明天被处置的犯人,他们的尸首又会送到哪里?是不是也是一卷席子扔到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
福临握紧了披风上的带子,想象着这样可怕的画面,神色越发不好,抬手捂住了耳朵,有点发冷作呕。
孟古青还在说,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仿佛处置的不是一条人命,而真的只是飘在空中的口袋、野草。
“别说了!”福临打断了她,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
“额娘吩咐我,让我宽你的心。你要是不想听这些,我们再说点别的吧?皇上,我们说点别的?”孟古青也跟着他站起身来,看见福临的脸色确实有点差,就和气地询问他的意思。
“不用了,我去景仁宫。”福临将披风脱了下来,打算不等雨势变小了,直接冲进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