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在这个时节仍然是凉风习习,暖阳如春。但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
已经,是她的又一个忌日了。
两年了啊。
朴灿烈站在墓地前面,微风吹起他的头发,他一瞬间有一种隔离感,和时间隔离,和当下隔离,和世界隔离。但也只是一瞬间,当他看到墓碑上女孩照片里的样子时又被一下子拉回到现实。
两年啊。
朴灿烈带着黑色鸭舌帽低下头看着墓碑,他裹得很严实,戴着口罩,一身黑显得很压抑。他又长高了很多,微微驼着背,明明看不到脸,却莫名体会到他的疲惫。
朴灿烈的衣服在东阳是不合时宜的,所以让他看起来像四处奔波的旅人,还不清楚这里的天气就匆匆而来,但又不愿意留下,所以他没有换衣服,意味着马上又将匆匆离去。
朴灿烈不知道时间为什么会过得那么快,好像他从来都没抓住过什么,留不下,又忘不掉。
他马上就要二十一了。
十开头的年纪和二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他的肩上还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那是整个魔法界的包袱,经常会压着他喘不过气的义务。
因为石长草的训练,他几乎很少能见到家人,前几天偶尔一次见面,尽管他已经表现得尽量开朗,但他的姐姐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疲惫。
姐姐说:“灿烈,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要走出来。”
走出来什么?
他想这么问一句,但没有问出口。
风势大了一些,朴灿烈拽住了自己的左手腕。
是一个手环。一个很普通的手环。白色的,很简单,唯一特别的地方在它的内边,很不起眼小心翼翼刻下的,灿。
手环是防御手环,任务是保护持手环的人不受伤。但手环上面光滑细腻,甚至连小小的刮痕都找不到。对比之下,朴灿烈的手臂上的伤口显得非常惨烈。
有点荒唐。
总不可能是持手环的人在保护手环吧。
朴灿烈“石长草的训练太忙了,这次我是悄悄跑出来的。想着总不能忘了来看你吧。”
朴灿烈“我的日子还是那样,除了训练也没什么事。我已经升A了,试了一次S级考试没能过。”
朴灿烈“大家都还挺好的。”
朴灿烈说完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认真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东阳的风势猛的变大,吹起了许多土砾,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和杂草,它们因为风在空中毫无目的的飘扬,始终不能落下。
朴灿烈“我很想你。”
朴灿烈轻轻说。
朴灿烈“笑然。”
微小的声音立刻消失在风里,但爱意却声势浩大,绵长不断。
走出来什么?
他不能走出来。
这两年,他把全部时间都用在了训练上,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是在模拟场度过的,汗水泪水鲜血他都扛过来了。
朴灿烈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强,更强。所以他这两年几乎从不休息,一刻的停留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除了女孩的忌日。
还有,不久前的某一天。
林娜娜跟朴灿烈说,她要放弃朴灿烈的那一天。
其实朴灿烈从一开始就跟林娜娜说过。
那时林娜娜在模拟场跟他告白,他在模拟场和心中的人对视,如果说之前有什么是模糊的,那,在那一瞬间,一切就都明了了。
所以朴灿烈立刻就跟林娜娜说了。
朴灿烈“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谢谢你。”
朴灿烈很干脆也很直接,他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
但林娜娜是个很执着的人,是一个既勇敢又坦荡的人。她坚定的说,她会继续,但绝对不会打扰朴灿烈。
林娜娜“拜托了!那咱们就先做朋友吧。”
林娜娜坚持了很久,为了追上朴灿烈自然元素师的步伐,她不停息的努力,成为了另吉校长也觉得未来可期,出色的治疗魔法师,所以吉校长让林娜娜跟着元素师们一起训练。
林娜娜经常看到朴灿烈灵力耗尽倒在模拟场的样子,灵力耗尽那是很痛苦的经历,他总是猩红着眼爬起来,随意擦拭伤口又继续训练。他会在对上林娜娜担忧的眼神时,抚慰的笑一笑,然后坚定的继续。林娜娜不明白朴灿烈为什么要这么逼迫自己。
林娜娜不知道为什么吗?
或许她知道。
所以在朴灿烈又一次倒下又挣扎着站起来时,站在一旁的林娜娜没忍住哭了出来。
朴灿烈连忙起身,赶紧安慰她说自己没事。但后来林娜娜哭得越来越凶,朴灿烈渐渐意识到她哭的原因应该不止那么简单。那天,朴灿烈久违的没有训练,他就坐在林娜娜旁边给她递纸巾,陪着林娜娜哭了很久。
好久之后,林娜娜才停止哭泣。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林娜娜突然笑了一声。
林娜娜“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看到我,所以我一直在坚持。但没想到我错了。”
林娜娜“灿烈,我为你心动过是真的。但现在我准备放弃了。谢谢你一直尊重我的心意,没有贬低它或者觉得冒犯了你。”
朴灿烈摇了摇头,认真开口。
朴灿烈“你是个很好的女孩。”
林娜娜酸涩的吸了吸鼻子,拍了拍朴灿烈的肩膀。
林娜娜“你也很好。”
顿了顿,认真说道。
林娜娜“她也是。所以很值得。”
那天的最后,林娜娜对朴灿烈说,不要太拼命。朴灿烈没回话,只是笑着和她对视,然后林娜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招了招手离开了。
林娜娜知道原因的。
林娜娜知道,朴灿烈的拼命从来都是两人份的。
走出来。
不要太拼命。
不行的。
朴灿烈摘下鸭舌帽,抓了一下头发。
她跟他说,她有两个一定要实现的梦想。
一个是帮她爸爸洗刷冤屈,一个是成为一个强大温柔的魔法师。
现在她不在了,他一定要替她实现。
一定。
他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带着她那份一起。黎明破晓,黑夜昏沉,酸涩泪海,遍体鳞伤,他都在模拟场。
他一定要实现。
朴灿烈日复一日跟自己强调。
从顾笑然死去那天开始,朴灿烈就是顾笑然的未亡人。
朴灿烈戴上鸭舌帽,不舍的看了一会儿照片,然后又坚定的转身离开。
只要他不死,她就没有死。
少年离开时行色匆匆,本来应该代表着轻快洒脱。但他的背影却非常沉重,义不容辞,赴汤蹈火,使命必达。
墓碑上照片里的少女,微笑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好像想要说什么,但那只是张破旧的老照片。
一张孤零零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