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门口，断灭就嚷着：“父亲回来了！”他哥哥走出来，说：“父亲又去看那花儿了？”质辛应了一声说：“今天咱们都回得晚，刚才我听你弟弟说你在山上念什么诗。我也是在书架上偶然捡出来数年前写的几首诗，想着还没有给那个人听过，于是到那里去念给他听，念得入神，不觉长吁短叹起来，连回来的时间都忘记了。”他化说：“往常父亲到那里去，从没待得这么久过。说到今天我念的那诗，其实也只是觉得念着好听，并不懂是什么意思。今天睡前就请父亲给我们讲一讲这诗的来历吧。”断灭也说：“我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是去看那花。”他化说：“想必是父亲的得意之作，所以爱不释手吧？”质辛笑着摇摇头，说：“那些诗没什么可说的，那花……其中的缘故恐怕你们听不懂。”他化和断灭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我们要听！我们要听！”
质辛说：“我常愿意给你们说这事，恐怕你们不懂得，所以每要说时，便停止了。那花的事儿，他化的心里想必也是很诧异的。现在你的年纪大了，也懂得一点世故了，我就把一切的事告诉你们吧。
我从中原回到魔城，不久便加入了那追求新思想的党派。那时党派林立，具体是什么也不必说了。因为要和厉族打仗，魔城和中原要联合，便派我回到中原去。我想，我在中原学的是雕刻，政党联合的东西我哪里明白，当时就想推辞。可是上边催促得紧，我迫于无奈也就答应了。我在中原的时候，时常听见不好的消息，直到两党的合作终止，我才回来。可是，因着我在中原做过事，他们便不许我回到魔城的地界，全然想不到我是因为他们的命令才远离故土的。不得已，我便在两境交界处定居下来。那个人我原是完全不认识的，我们参加、效力过的党派也各不相同。但他的境遇和我类似，只不他是中原派去魔城，又不被中原接纳的。那时我心里只剩同情，遇见流落在街上的他便请他同住。我今天捡出来的那些诗，便是他住到这里当天我所写的。”
他化问：“诗里说的都是什么意思？”质辛说：“自情而出的诗，无论如何第三个人是不能理会，连自己也不能解释给人听的。那诗还搁在书架上，你要看时，明天可以拿去念一念。我且给你说此后我和那个人的事。
自那次被抛弃，我觉得很迷茫，身不由己地隔断了所有的亲友，又跑到自己造出的孤岛里居住，只想避掉种种不体面的消息，教我的耳朵少一点刺激。我们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过很轻松自在的日子，那时我在技术室做些经常的生活以外，有工夫还和他出去在后院的树林里闲逛。好几年的工夫，我们都是这样地过，实在快乐啊！
“唉，好事是无常的！我们在这里住不上五年，这一片地方还是被中原的一个什么党派占据了！当时我又想搬到别处去，为的是要回避过去身不由己的日子，谁知这事不能由我做主，好像我的命运就是这样，要永远住在这片土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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