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爱又恨的人已经死去很多年了。他从不会忘记，萧瑟的山风中，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那人迟来的歉意和泪水。他伸出手要接受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和倒下的身躯一同砸进地里而麻木了。唉，最惨的事岂不是把人刚到手的东西抢走，且在他面前打碎吗？要他把这事完全藏在他记忆的宝箱里，可以说，比剖芥子来藏须弥还难。
他的屋里摆了些零碎的东西，都是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有时候，他站在那些东西前，仿佛看到那个人将自己抱在怀里说：“好孩子，我岂有丢下你、不保护你的？你在我怀里就不要怕，也不要作声，我们悄悄地到远离是非的地方去。”可是很快他就醒悟过来，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那天，他又来到了那处伤心地。因为那件事，人们的惶惑之心成了杂草，把一切的景观都遮挡住了！他一点也不犹疑，慢慢地往上去，无意中看见了一片白色的身影，他不及辨明，便道：“你下得山来，走到这里了么？想必还有人在追你，莫逗留，快走罢。”可是话说完，才看见那不过是一片从树枝间洒落在平滑巨石上反射的影子。他叹了口气，突然很疲乏，就在那块石头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晨，他醒时，心神还是非常恍惚。他坐在石上，眼前还留着那片如雪的月色。这当然更要动他的心，所以那方从霭云被里钻出来的朝阳无力把他脸上和鼻端的珠露晒干了。他瞻顾中，看见上面山岩好像有一个醒目的东西。他立即离开所坐的地方，路上早露未干，所依附的都很湿滑。他走着，终于看见那物，原来不过是另一块有些别致的巨石而已。
“楼至韦驮，你昨晚不是还在我的面前么？怎么我来得慢一点，你就变成这样？”他按在那块石头上：“你嫌我来迟，又骗我么？我怎么让你再回到我的眼前呢？”
从早晨直到黄昏，他就坐在那里，零星几点，已悬在天空，忽而几颗流星凌空划过，不知落向了何处，竟毫无声息——那天就在他的踟蹰中过去了。
他忽然想起人家告诉他的流星可以实现愿望的神话，就站起来说：“也罢，我去将流星捡来给你，教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你不要再躲着我，也不要再变，恐怕给人听见，又来围杀我们。”
“魔皇！魔皇！”找他的人们在满山中这样叫了好几声，也没有一点回音。
唉，他们的工夫白费了！纵然找着他，若是他还没有把流星抓在手里，他心里怎能平安，怎肯随着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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