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坐在地上的顾北城,看着她眼中的沉痛的愤怒,他颤抖着嘴唇,嘶哑着嗓子说道:“北城,爸不该推你……爸的错……爸……”
顾天胜裤兜里的手机恰如其分地响起,铃声是那样欢快。他垂下去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眼神飞快地变换着,他没有去掏,任凭那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北城也在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唇终于一哆嗦,躲开了她咄咄逼人的眼睛。顾天胜说:“爸……有点事,先走了。”
然后,顾天胜没有丝毫犹豫,开门用力跨出家门,反手就把门关上了,厚重的大门瞬间阻隔了一切,把空气分成了两个世界。
速度快到他连沙发上的外套也没有拿走,脸上的鲜血还没有凝固,也没有擦掉,速度快到好像在他的身后有什么追着他不放的青面獠牙的索魂的厉鬼。
顾北城嘴角嘲讽的扬起来。电视机里播报着明天的天气,是主持人一成不变的冷漠声音,桌上丰盛的菜已经凉了,不再冒白气。母亲董凤林坐在地上泣不成声,顾北城的手臂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大概是有更痛的东西,把那些疼痛用力掩了过去。
她站起来,却发现两只腿几乎站不住了。她拧开厚重的防盗门,看着一地狼籍,她把顾天胜的照片从冰冷破碎的玻璃渣子里捡出来,
手指用力到薄薄的照片起了褶皱。
眼泪哗哗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心脏疼得像一块磨刀石。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会呢?昨天还好好的,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
他的爸爸不该是这样的啊!顾北城记得,小时候,一家人还住在老式公寓楼的时候,学校推销学习用品,所有同学的家长都去参加,台下坐了密密麻麻一片人,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台子很小,场下一片喧闹,父亲顾天胜为了让顾北城能看见,两手把小小的顾北城拎起,放在脖子上,那时候的顾北城觉得,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大的父亲。
还有,顾北城小学时,在班上朗读大赛中获了第一名,放学时跟父亲吵着要吃樱桃。那天,顾天胜为了买到新鲜一点的樱桃,骑车到离公寓很远的市中心。回来时天下起了大雨,还没来得及铺水泥的土路泥泞不堪,顾天胜一时间没看清路,车子就歪到了路侧半米深的小道里,车把上挂着袋子里的樱桃滚在了泥里,父亲就把樱桃从泥水里捡起来,推着车回家。
等顾北城把那些掺了泥巴的樱桃洗干净放到嘴里,父亲却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那时候她觉得,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人,他是个超人,什么都可以办到。
还有。还有很多。多的她想都想不完,可如今,那些甜蜜美好的时光好像全部都在一夕之间变质了,发霉了,长毛了,腐臭了。
恶心而又坚硬的悲伤死死扒着她的心脏,在她的心脏上变成一道可怖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