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番外方夜 前尘

第四十四章 番外——方夜＊前尘

我叫方夜。

是个孤儿。

从小被老暗卫收养。

他是瑶光王上的暗卫长。

第一次见王上是在五岁的那年初夏。

那时王上还只是个王子。

刚刚满月。

老暗卫将我带到摇篮前。

对我说。

小殿下便是需要你用一生去守护的那个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复杂至极。

温柔缱绻，疼惜怜爱。

以及难以言说的悲哀怅惘。

那时我并不知道老暗卫究竟是用什么什么心情对我说出这那句话的。

也没有太过注意。

那时的少主粉雕玉琢，粉嫩嫩的，小小的，可爱极了。

看得人心窝都柔软了下来。

我从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孩子，一刻竟舍不得移开视线。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老暗卫那时的心情。

——那是过来人看来人的祝福与悲哀。

——那是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的温柔与怅惘。

瑶光暗卫的规矩与他国不同。

明明是与殿下相伴一生的存在。

却一生都不能与之说话，与之见面。

甚至不能让对方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

虽然很难受，但我从来没有觉得难忍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毕竟，所有暗卫都是这样过来的。

直到我看到了庚辰。

明明与我同龄，但却比我早许多对少主宣誓忠诚。

明明是王上的影卫培养的接替者，却天天能与少主接触。

第一次，我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但我有点奇怪，他明明是被王上的影卫亲手培养的，不知为何没有教给他身为黑暗中人必须有的冷静自持。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人能被允许近距离守护少主。

许是我的功力太浅，我隐秘的嫉妒被老暗卫知道了。

我以为我会受到惩罚，但他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

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从来没有看透过他，也没有机会看透他了。

——老暗卫死了。

就在第二天晚上。

不知是何处的势力培养的刺客居然突破层层封锁潜到王上的寝宫附近。

他与其他的暗卫与刺客打斗，刺客被全部杀死了，但暗卫们也全都殉国了。

一百零三个刺客、三十二个暗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青石地板上。内脏和着鲜血流了满地，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想吐。

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因为，最后那个刺客就是我杀的。

其实算不上是我杀的，就算我不动手，他也活不成成了。

然而明明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按伤势明明早就应该死了的老暗卫不知凭着什么硬生生撑着，死死抠着那个最后的刺客的腿。

而那个刺客明明全身都应该不能动了，可他仍然执着的朝王上的寝宫方向爬去。

[身处黑暗的人是不能有外露的情绪的]

这是老暗卫教给我的，可现在他与这个刺客眼中浓烈的执着与决然又是怎么回事。

看见我的那一瞬，老暗卫的眼中发出强烈的光。

而那个刺客双眼充血，不甘痛恨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千刀万剐，更加用力往王宫方向爬了。

在我杀了那个刺客后，老暗卫微笑着闭上了他似乎从来没有闭合过的眼睛。

他那么警惕，连睡觉都不会完全闭上的眼睛终于还是闭上了。

暗卫们的死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一群黑衣人把他们的尸体带走了。

我知道，他们便是顶替老暗卫这一批的替补。

老暗卫一生都为了王上而活，为他献出了一切。

然而，王上什么也不知道。

暗卫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在黑暗里，永远永远都不能浮现在阳光下。

我去了老暗卫的房间。

那是我第一次去他的房间。

但跟我想得差不多。

一张床榻一个衣箱。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准备给他找几件衣服烧给他，可在他的衣箱里发现一个小木匣。

檀木雕花的木匣，雅致无比，不像是老暗卫喜欢的。可那个木匣的盖子十分光滑，显然被它的主人打开过多次。

我轻轻地打开它，看到了里面纯白的罗绮衬底，中间放着条小小的红绳。

并不起眼，甚至还散发着防虫的药味。

但我知道那东西有多珍贵。

瑶光慕容王氏的每个孩子生下来就会在他们的手腕上系一条红绳，在满月宴的那天才会取下。

扔到护城河里。

那么大的一条河，那么小的一条绳，他竟然把它找回来了，还偷偷藏了起来。

我想，不需要给他烧衣服了。

我合上木匣，小心翼翼地搂着。

掘开老暗卫的墓，把它放在他的怀里。

至少……那人的东西他终究是得了一样。

没什么可怜不可怜的。

甘之如饴而已。

我们。

这一年。

王上三十五岁，老暗卫四十岁。

这一年。

少主五岁，我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