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道,江平府,山脚客栈。
客栈外边下着毛毛雨。里边是零零散散的躲雨的人。
“行走江湖,不说别的,这点银子你得有吧?俗话说得好,‘有钱才能行万里路’。拿着拿着,我陈秀虽然是个风媒,却也自诩有那么两分意气,救命之恩呐……多的不说,宋少侠就收下吧……”
年轻的宋北安被陈秀说的晕乎乎的。这个混了十几年白川道五府的江湖风媒嘴上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不然也干不了风媒这行,更别说混十几年了。
“这……行吧,北安在此谢过了。”宋北安朝陈秀一拱手,接过了他手里沉甸甸的布袋子。
满满当当的碎银子。
“不用谢不用谢,说谢都客气了……”
陈秀见状,摆了摆手。
他那有两分猥琐的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两眼一眯,这让他本就不大的眼睛仿佛是硬生生消失在了脸上一样……
“那么,就此别过了!”
宋北安不好再客套什么,提了刀,带上了斗笠,披上了蓑衣,转身出了客栈。
客栈外,那个带着斗笠,腰间別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雨中。
“真是天下英雄出我辈啊!”
江湖风媒陈秀站在客栈门口,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心中满身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个江湖风媒始终混迹着白川道五府,仅仅是这五府之地都有万里之广袤。他这个小小江湖风媒连大魏九道都没有走遍过,却妄言天下。
陈秀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突然回身。
“掌柜的!两瓶好酒,一碟酱牛肉,一碟炒花生!饭钱少不了你的。”陈秀随手丢出两块碎银子,随即自己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了下来。
“马上,客官稍等!”掌柜的伸出手接住白花花的银子,眼里跟放了光似的,连忙揣进了兜里。随后便去催促伙计了。
门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
……
宋北安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但是还有不少头发被雨水打湿了,粘在脸上很不舒服。
但是他没有去管这些,只是静静的踏着上山的青石板路缓缓前行。
青石板路很宽,也很长。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条青龙一般游弋云雾之中,盘着铜羊山蜿蜒而上。
他此次前来,是听闻江平府四大之一的铜羊山上,有位道人在这山顶上讲道,听者络绎不绝。传闻是上山伐木的樵夫,听了那道人讲的道也是忘记了伐木,坐在了道人的蒲团下,痴迷的听道。
更有甚者说道人来时腾云,去时乘风。
还有说他手中拂尘乃仙鹤所化。
甚至江平府的知府也是忍不住了,让人提了金银珠宝去拜见这道人。
但是,宋北安哪里会信这些东西?他在赶往江平府途中从虎口救下了陈秀,听到了那道人这月都会在铜羊山讲道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虽然他没有骑马。
“少侠也是去听紫云道人讲道的吗?”
突然,宋北安的耳边传来了轻灵的声音。
他一抬头,前边的青石板路上站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腰间佩剑,想来刚才开口说话的应该就是她了。旁边还有一老翁牵着马,一男子抱着一把刀。
宋北安驻足。
那个女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啊,算是吧……只是,姑娘为何叫在下少侠?”宋北安开了口,没有再去看那姑娘的脸,稍稍低下了头。
若是盯着姑娘的脸看,可是会被当成流氓的。
“我看你腰间別刀,上山又是孤身一人,长得还如此年轻,不叫少侠叫什么?”前面的姑娘闻言,微微一笑,“小女子白落瑶,敢问少侠姓名?”
看来是个侠女……宋北安看着白落瑶腰间的轻剑,微微咂舌。
“立阳人,宋北安。”
“中云道立阳府?”
“正是。”
“我等也是去听紫云道人讲道,既然如此何不同去,少侠孤身一人也好有个照应。”白落瑶眨了眨眼睛,便看着斗笠之下那人的脸庞道。
但是那人却是摇了摇头。
“宋某向来喜欢孤身一人,同行还是算了吧。对不住姑娘好意了。”
白落瑶连忙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也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朝宋北安一拱手,便带着二人远去了。
“宋少侠……山顶再会。”
“……如此甚好。”宋北安接下来这句话,他师父好像没有告诉过他,被女子邀请该如何作答,思来想去也只有一声“甚好”。
可能那白姑娘也是一句戏言。
随后他便顶着雨花,选了一条小径,不疾不徐的上山。同时也静静欣赏着江平府四大山的风貌。
连绵不断山峰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叫人流连忘返。
青石板上。
那抱刀男子见后边已无宋北安的身影,便不由得看着白落瑶道:“小姐,我们是来听紫云道人讲道的,不是和什么少侠结伴同行的。”
“我看他孤身一人,心中生怜而已。只是一个人而已,蒋大哥需要如此说教吗。”白落瑶早就想好了借口。
蒋肖见白落瑶根本没有听自己的,心中不忿也只是无奈道:“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再说了,前些年白川断流,这五府之地出了多少流寇、盗匪?那时候可是连七岁小童都可以为了一口吃食杀人呐。”
白落瑶不想听她说教,可是这是她爹门下的弟子,又不好让他走,便反驳道:“宋少侠不是盗匪。他说他是立阳人。”
“万一呢?随口胡扯一个身份我蒋肖也行。”
“……蒋大哥你不讲道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旁边牵马的老人听着二人的辩论,目光却是不自觉的瞥向了铜羊山某处。
风雨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