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夹着飞雪,呼啸着掠过沉睡的维也纳,却被厚实的玻璃窗隔绝在外。室内,厚重的古籍齐整地排列在墨色书墙上,壁炉里的火星噼啪作响,为沙发里的人描摹出一圈暗黄色的轮廓。
阿米沉默地坐着,银蓝色的眼睛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冷寂。情绪像暗潮,在无人窥见的时刻翻涌,却又被死死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琳达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那人连头都没抬,仿佛她的存在还不如壁炉里跳动的火苗值得关注。
“你应该知道,”琳达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阿米的目光终于扫过来,冷得像窗外未化的雪。
“三年前,你父亲让你做选择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他了。”琳达走近几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闷闷的,像是踩在某种沉甸甸的真相上,“现在又何必摆出这副样子?”
阿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皮革的触感冰凉而平滑。半晌,才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沙哑:“所以呢?你是来提醒我,还是来嘲笑我?”
“我是来告诉你,你要结婚了。”琳达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家里安排的,门当户对。”
壁炉里的火忽然“啪”地爆出一颗火星,映在阿米的眼底,转瞬即逝。
“是吗……”他慢慢靠回沙发,唇角扯出一个弧度,眼神却彻底冷了下去,“那挺好的。”
琳达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知道阿米不会哭,不会失控,甚至不会表现出任何失态——他一向如此,越是痛,越是笑得漫不经心。可正因如此,才更让人无力。
“你如果真的放不下,当初就不该选家族。”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阿米没回答,只是转头望向窗外。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像是要把整个维也纳淹没。
房间里只剩下了壁炉木柴燃烧的细微声响。
阿米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夜,自己站在咖啡馆门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饶玉。那人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写着什么,眉眼安静得像一幅画。
他本该推门进去的。
可最终,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寒风灌进衣领,冻僵指尖。他想起他们的初遇,也是这样一个雪夜,饶玉在咖啡馆弹钢琴,而他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寒气,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睛里。
如今,他连推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多可笑啊,他想。他们的故事始于一场冬夜的偶遇,却终于另一场冬夜的沉默。他甚至没能好好告别,只是仓皇登场,又狼狈谢幕。
最终,他转身离开,背影融进风雪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琳达看着阿米出神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你后悔吗?"她问。
阿米没有回答。
壁炉里的火苗跳动了一下,映在他眼底,像是某种无声的挣扎。
后悔吗?
他不知道。
有些故事,注定只能成为余烬,在记忆里明明灭灭,却再也燃不起火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