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国庆节。
除了全国人民从小到大的例行作业:写阅兵仪式观后感。
林霏开没有布置作业。
国庆节,被国民戏称为堵车节。
不出意外的话,一整天都将在路上堵着。
人们都下车,分享食物,一起打球,聊天。
鉴于这种常态,林霏开并不打算回京城。
她窝在家里,吃的自己做,偶尔点个外卖。
这几天,她把之前寄来的衣服都按店铺搭配了,拍照,p图,发送,收钱。
林霏开的有一部分收入是,在一家全国性的网络文学网站上写作。
她的语文功底很扎实,小时候也爱泡家附近的图书馆。
高中刚毕业她就开始整理自己从小写的一本小说以及很多的想法和大纲。
其中有一个是关于她从小做的梦。
梦里她生活在山区农村,家境贫寒。
她是一个天才,具有很高的美术天分。
也曾经获得过省级的科幻绘画比赛第一,但是拮据的经济和学习艺术的高消费令她迟迟不能系统地学习。
在生活和文化学习的压力下,她变得麻木,从前的奇思妙想了无踪影。
再也不会因画出了所想的而开心。
傲人的天分消逝在时间长河里。
她没有埋怨,没有怪罪,也许她自己都快分不清,那究竟是大人们对孩子鼓励还是天赋。
因为她从未接受系统学习,也从未真正想过要学绘画。
那些惊为天人的过往,不复存在。
大人们也只说,你小时候画画还得过奖呢。
唏嘘两声而已。
梦结束了。
类似这样的梦,她做了很多。
也有风格不一样的。
都被她加以补充和改写,成了新的作品。
大学时,除了学习,她就只做一件事,整理自己的大纲。
那些孩童的天马行空和成长中的跌跌撞撞的酸涩,全部付诸笔下。
她惯会运用各种写作风格,或真实可信,或奇幻诡秘,或梦幻感性。
她没什么大文豪的情调。
是个只爱钱的俗人。
偏她积累多年的苦难和折磨,颓废又烂漫的幻想,庸俗和极致浪漫的感性,又令她有着致命的诱惑。
她从来不和书粉互动。
她把热爱和美好写在书里,自己却不想被人喜欢。
她怕她将来做错事,或者离开了,那些觉得她很好的傻子们会伤心。
过去一年,她整理了一本新的小说。
这个假期她差不多把半本书都码好了。
每天在网上围观各种up主剪辑的爱国视频,电视上的国庆活动。
很快,假期结束了。
明天就要上课了,林霏开想去吉祥街的一家网吧。
网吧开在二楼,是她从论坛上看到的。
据说,老板很帅。
她翻了很久,总算看到了真人照片。
照片很模糊,透着一股子网络神图的氛围感。
据说是个身材高瘦的大叔,又痞又帅。
她想去看看。
网吧这种地方,多的是年轻人。
林霏开怕被人认出来,丢面儿。
她穿了黑色的宽松连帽卫衣,黑色的牛仔裤,都不修身,白球鞋。
再带个黑色口罩。
标准的青少年打扮。
林霏开一去,就在门口看见了老板。
她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眯着眼睛看帅哥。
那人的确挺高的,大概一米八往上。
穿着经典的背心和短裤,,林霏开偷瞄了几眼,就去找机子了。
她运气好,老板给开的机子正好可以清楚仔细光明正大地(偷看)观赏老板。
林霏开随便开了个小游戏,她又不是真的来玩游戏,看帅哥就得争分夺秒。
咱就看这么两眼,又不能娶回家。林霏开心安理得地看了一个小时帅哥,这哥们是挺帅的。痞帅大叔,气质懒散。
林霏开余光瞥见有个高个子进了网吧。他上身倚着吧台,两条长腿交叠着。身材修长。林霏开的黄金矿工正挖到关键位置,她不能分心。
等旁边的空位有人坐下,矿工也成功晋级。林霏开这才转头看向身边。
低头一瞥,这不是刚才那个吧台大长腿的球鞋么?林霏开再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是苏霁月。
林霏开不知道该说什么,眨了眨眼睛,自然而然地把头转了回来。继续挖矿。
苏霁月也呆了一下,说老师好吗,他扫了一下林霏开的穿着,很青春,应该不想让人认出来。他也转回头看电脑。
学生坐在身边,饶是林霏开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看老板了,只好专心玩游戏,心里盘算着怎么自然而然地开溜。
她还没想好,身边的苏霁月就退出游戏,起了身,他看过去,苏霁月和她道别。
林霏开只好点了点头。目送着苏霁月离开。
这孩子,就玩了一把?林霏开不懂。说好的会上瘾呢?估计是回家睡觉去了,明天就要上课了,她以前放假的时候是属于可劲熬夜的。
苏霁月的到来,勾起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他的外形,气质,无不令她喜欢。
什么大叔,再也没有兴趣。
林霏开干脆回家睡觉了。
“新地球,他们很骄傲。
只是眼神有意无意地逃
新地球,星星很闪耀,
遥远海平面
总是一条直线单调……”
林俊杰的歌声叫醒了林霏开。她收拾收拾去了学校。
林霏开的课是第一节,预备铃打了,她进教室时,就发现熟悉的面孔又换了位置。
坐在讲桌前的那个人趴在桌子上,套上校服里的黑色卫衣,两条长腿在桌下委屈的曲着。
是苏霁月。林霏开把书放在讲桌上,插U盘开课件。调好了课件,上课铃也打了,林霏开清了清嗓子,说:“赶紧的,起来了啊,上课了。”
没睡的挺直了腰杆,伸手扒拉趴着的,翻找书,笔,稀稀拉拉的一阵声音之后,总算是全员准备好了。
苏霁月刚醒就看见讲台后,林霏开纤细的腰,她不常穿修身的衣服,但是腰太细,动作的时候,衣服会凹陷,一览无余。
苏霁月清醒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迅速把帽子摘了,低头一看,语文必修的外壳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汽,他伸手用袖子擦干了。
翻开书,右手拿起笔,苏霁月才抬头看她。
林霏开的脸撞进视线那一秒,他愣住了,她仔细化了妆,盘着头发,戴着一对珍珠耳环,珍珠细腻盈润的光泽映在她纤细修长的颈项。
苏霁月左手撑着头,右手转笔,就看着林霏开,不知不觉,转笔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杨晓阳坐在苏霁月右后方,眼睁睁看着苏霁月的头,一点,再点,转笔的手是没停下过,就是偶尔挺慢的,有时又突然加快。
他心想,牛批啊苏哥,坐在讲台面前都敢睡。
林霏开对杨晓阳无语了,他的瞌睡被苏霁月吓醒了,就盯着苏霁月看。看就算了,他还撺掇别人,朝苏霁月努了努嘴,然后一群人相视而笑。
低着头肩膀抖动,当她瞎了?
林霏开快被这群孩子逗笑了。
课堂在这种氛围里继续着,突然“啪”的一声,打破了平衡,钢笔掉在木质的桌上,吓着了部分人。
林霏开低头看着苏霁月,手中的笔掉了,他自己也被吓醒了。
苏霁月晃了晃脑袋,手指在桌子上摸索,又抓起笔,左手捏了捏鼻梁,才抬头看向林霏开,就对上了她的眼神。
林霏开被蛊到了,苏霁月的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懵圈,他身体前倾,抬着头看她,细碎的刘海打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她看见他的喉结滚动。
心想,他的头发该剪了。
林霏开收回目光,继续上课,苏霁月则一动不动。继续看她。
她今天穿着淡粉色的套装,包臀裙,小外套,趁着林霏开走到讲桌外的时候,他低头看见她的鞋,尖头鞋高跟,也是淡粉色的。
苏霁月心想,脚踝的骨头太突出了,明明看着没那么瘦的。
林霏开讲着课,又发现苏霁月在点头了,她没再管,直到下课。
不是昨晚回去得挺早的,怎么这么困?
一下课,林霏开就回了办公室,她今天只有一堂课,还是第一节,就让她代表语文组去参加市里的研讨会。
研讨会开到下午,林霏开受一个京城的男老师的热情推荐,去了光州东边的景区,据说有家兰州拉面超好吃。
等回到吉祥街,天差不多黑了。
林霏开又一次吃撑了,扶着楼梯扶手,慢吞吞地往上走。
她的高跟鞋踏在地上,有规律的响声让声控灯长明。她背着包从1楼爬到7楼。
走到7楼,林霏开发现有人坐在她对门的地上,是苏霁月。
他背靠着墙面,曲着两条腿,校服外套脱了丢在旁边团成一坨,他带着卫衣的帽子,仰着头,看她。
这场面,然后林霏开想起了早上在教室里,他也是用差不多的姿态和眼神看她。
只是这次,他好像,不舒服。
林霏开走近了他,包臀裙不好蹲下,她弯着腰问:“苏霁月,你怎么了?”
走近了,林霏开看的更清楚,也听得更清楚,少年的胸腔不停起伏,呼吸声低沉急促,应该是很不舒服。
她甚至,闻到了血腥味。
林霏开思绪流转,苏霁月在这时回答了她,“老师?我没事。”说完,他又低下了头。
林霏开想着自己家里有个医药箱,就想先进屋去拿,转身开了门。
门快关上时,她听到苏霁月在叫她,“林老师”,少年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只是无意间的呢喃,低到一般人可能根本听不到。
林霏开犹豫着,退后一步,伸手把玄关的灯打开了,暖黄灯光洒下,她慢慢地把门打开了。
浅黄色从屋里射出的一道光路,逐渐扩大,大面积地照亮了黑暗,可惜两扇门隔着一段距离,光只照到了苏霁月的脚。
林霏开把包放在鞋柜上,出门走到苏霁月面前,蹲下问:“你,刚刚叫我吗?”
苏霁月没说话,方才低下的头再一次抬起,林霏开继续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他可真好看啊,林霏开的眼神上下扫视。
“老师,我的钥匙不见了。”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林霏开觉得,有些沙哑。
他继续说,“手机也没电关机了,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话说到一半,他换了口气,为了证明,他转身在校服堆里摸索着,没一会儿掏出一个手机,按了两下,没反应。
林霏开回了声“好”,转身进了屋,在包里找手机,解了锁,点进“通话”递给他。
少年抬手接过,拇指刚点了“1”,白色的手机屏幕上,就沾了一点血红色,他好像有些懵了,也没再拨号码,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她。
林霏开看他带伤还流着血,心软了,说:“要么你先去我家,我家有医药箱,顺便给你手机充电。还有,血,处理一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