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其一

然而虞青瑶的死在梁国宫中没有惊起一丝波澜，这也难怪，毕竟新帝登基，宫中百废待兴，又尚有妃嫔等待册封，谁会分出精力来关心一个死去的无足轻重的前朝公主呢？

于是便便宜了自大齐返回梁国来传递口信的探子—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没有跟踪，没有监控，只需要装作是和内应一同负责出宫采买的宫人，然后再出手阔绰地好好贿赂一番看守宫门的侍卫们便大功告成了。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所以，现在就去雇几名刺客混进来杀了那个男人，也完全没有问题吧？”

听着探子的禀告，少女显而易见地被逗笑了，她眉眼弯弯，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便张扬回荡在空旷的宫室之中。然而在场众人神态各异—平心而论，少女的笑声很好听，娇媚又清亮，银铃一般悦耳，光是听一听她的笑声就很难不去臆想这是怎样的曼妙佳人，但是这里是去锦宫，一个阴气极重，用来幽禁历朝历代获罪妃嫔的冷宫。

“嗯？啊…抱歉失态了，严嬷嬷，请不要这样严厉地看着我嘛。”

被那样冰冷的眼神审视着，仿佛训斥一般，少女有点儿无辜地眨了眨眼，甜腻腻的撒娇便信手拈来。

“我知道啦，果然在这个时候应该哭才对吧，但是…是因为阿姐说过我笑起来比较好看喔？”

狡猾地辩解着，不过少女还是收起了笑容，但，其实这完全不是笑得怎样的问题。

被唤作严嬷嬷的苍老妇人收回了若有所思的视线。

这孩子似乎并不明白，是哭是笑并不重要，笑得怎样也不重要，因为真正重要的是，就算被夸奖过笑起来很好看，正常的人并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笑出来。

“…小殿下，您不介意同老奴谈一谈吧。”

你到底…

“当然啦，嬷嬷，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出乎意料，少女娇笑了一声，答应地极其爽快，她挥了挥手，命令其他人都退下去。

严嬷嬷本来并不打算率先开口，因为当完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时，贸然行动是愚蠢的行为。可强烈的不可思议之感迫使她开口，毕竟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女官，面前的小丫头也算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过是一个相貌美丽却别无所长的普通宫嫔诞下的子嗣，甚至连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如今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她只是依稀记得这孩子出生时母亲就没了，还是皇后娘娘看着这个瘦弱得像猫崽儿一般的小丫头心生怜悯，便差人抱到身边来教养。

老妇人眯起眼睛，显然已经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她肃冷的面色也罕见得有了几分松弛。

“老奴记得，您小时候很是怕生，甚至同最温和的大公主都不甚亲厚。”

这已经是被修饰很多的描述了，严嬷嬷想，那时她和皇后娘娘都相当看不上这个虽然美丽，却阴郁又寡言的小病秧子。

“啊…嬷嬷说的，那个最麻烦的时候呢，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令人头疼，不过…即便是那副模样，阿姐也没有嫌弃我，反而天天变着花样地哄我开心。”

顺着老妇人的话，少女也显而易见地回忆起了什么，将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其实，都是误会，就算是那时的我，也没有不想和阿姐亲厚的意思喔，因为即使用眼睛看都能够看出来阿姐对我很好，所以作为回报，我也想对阿姐好，但是…”

虞青琅很轻地笑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