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还活着,真的是妹妹……”
“妹妹,我早该猜到是你,小脸蛋还是圆圆的。小时候,我每天夜里都给你带好吃的,可你看见我就哭。”
“你,你一定记得我的,对不对?快说你记得,我是你姐姐呀。快,叫‘姐姐’!”
“你看过身宗夜晚的海吗?很美很美。姐姐带你去看看,好吗?”
“心冷,手才会冷。你愿意帮姐姐暖暖手吗?”
“这么多年,能让我感到亲情的,只有舅父,还有记忆中的妹妹。可是,对你来说,我却是不存在的。”
“什么事实?事实是……事实是你连一句‘姐姐’都没叫过我!不记得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着她污陷对我像父亲一样的舅父?为什么啊?!”
“真正关心我的!真正给我爱的——只有舅父!”
“我不要做什么宗主!我只要一个能给我温暖的家。”
“父亲活着却杳无音讯,母亲活着也不愿意见我。妹妹……我在妹妹眼中,完全是陌生的。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妈妈,有相亲相爱的夫君;妹妹,有同生死共患难的伙伴。墨紫……什么都没有……”
“你终于喊我‘姐姐’了……”
时光悄然流转,距星罗班成功拯救猫土,已过去一年。一年前,京剧猫十二宗在星罗班的团结下,联合起来,倾尽所有力量,与黯进行了一场震撼寰宇的终局之战。最终,混沌之主被击败,猫土重见天日。可十二宗也损失惨重,如今仍处于艰难的战后重建之中。
星罗班的各位,在决战胜利后,分别回到了各自的宗派:白糖留在了做宗;武崧回到了打宗;大飞、金婆婆、银婆婆和荣光师兄回到了唱宗;唐明回到了督宗,继续担任要职;为了陪着天王星、海王星,明月则留在了念宗。
小青和海漂回到了身宗。雨师也终于在云忧谷修成正果,携翠鸟归来,和墨兰、小青团聚,并在墨兰的帮助下洗清了冤屈。
如今的身宗,虽不及往昔繁华,却多了几分温馨。
分别之时,星罗班的大家满是不舍。白糖还特意跑到武崧面前,用他那永远充满活力的声音说:“臭屁精!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一定能再见的!”;武崧紧握哨棒,别扭地别过脸却掩不住眼中的不舍;大飞憨厚地笑着,却也红了眼眶;就连明月也在一旁悄悄抹着眼泪。但为了支援各宗重建,他们只得暂别,约定日后重逢。
唯有小青,心中始终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坎——当年姐姐舍身封印混沌兽的一幕,已经烙印在小青的心底,时常在寂静的深夜重现眼前。她记得墨紫决绝的背影,记得那墨紫那欣慰的眼神,记得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尽管墨兰曾告诉她,墨紫还在,而且还能回来。可小青心中的思念与担忧却仍如野草般疯长:
“姐姐,我好想你……”
这一年以来,小青时常被噩梦纠缠。梦中,墨紫一次次远去,无论自己怎样声嘶力竭地哭喊,都无法阻止墨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边……
——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海边空无一猫,静谧得有些诡异。小青慢悠悠地走在沙滩上,每一步都带着莫名的不安。
突然,小青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来到了那只猫身后。可那只猫正专注堆着沙堡,对身后的动静浑然不觉。
尽管阔别已久,但小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至亲,带着难以置信,小青惊喜万分:“姐姐!”
那猫闻声回头,真的是墨紫!小青满心欢喜,急切地说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和我回去!”说罢,就蹲下去拉墨紫的手。
没想到墨紫一把甩开小青的手,面无表情:“我不认识你。”
小青如遭雷击,声音都变了调:“姐姐,我是妹妹呀,我是小青……”
“我没有妹妹。”墨紫的声音像淬了冰,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姐姐等等!”
小青心急如焚,拔腿便追。就在快要追上的时候,“嘭”的一声闷响,小青重重跌倒在地。额头上传来压迫的钝痛,眼前金星乱冒。
“嘶,好痛……这是什么?”小青捂着额头起身,伸手向前一探——一堵透明、冰冷、坚硬、无边无际的墙横亘在前,隔绝了她与姐姐。
墨紫跑远了。
“姐姐等等,你要去哪里?”小青慌了,疯了般捶打着那堵墙,可那堵墙纹丝不动,冷漠地吞噬着她的哭喊。
墨紫的背影,终究消失在模糊的天际。
“姐姐……姐姐,姐姐!”
随着呢喃化作粗重的喘息,小青被狂跳的心脏猛地从床上拽起,圆睁的双眼中只剩梦中的痛苦与无助。
“小青?”身旁传来关切声音。
是海漂。
“海……漂?”小青扶住额角,神情恍惚,寝宫内熟悉的陈设一时竟觉得陌生:“我们这是……在哪里?”
“在你的寝宫。” 海漂坐起身来,点亮了床头的油灯,随后担忧地看向小青,“又梦到阿紫宫主了?”
柔和的灯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可小青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深深埋进汗湿的掌心。
海漂是异猫,原本不会说话,天生不能接收韵力和混沌,也完全免疫二者的伤害。最初在奉墨兰之命跟随星罗班照顾小青时,她的心中只有从属之责,并不懂得星罗班伙伴之间的平等与情谊。但在步宗沙漠和大家共历生死后,海漂被温暖和信任所打动,在白糖的邀请下正式加入了星罗班,并在危急关头激发了体内潜藏的异能——萧海蓝光,一种与身之韵颇为相似的力量。也从此能够开口说话,声音明亮而温和。
作者海漂的一些设定(因为剧中没有)是我自己补充的。
此时,小青满身大汗,被汗水浸透的睡衣黏腻地粘在身上。她掀被下床,想去沐浴更衣。海漂见她神色不对,放心不下,便也跟着下了床,守在沐浴间门外。
小青洗净一身黏腻,换上一套宫主服走了出来。海漂见状微微一怔:“小青,怎么换上宫主服了?现在才午夜。”
“海漂。我,不想睡了。”小青苦笑着摇摇头。
“小青,这一年来你总是如此。”海漂微微皱眉走上前,难掩担忧,“天亮之后,我们就去找宗主和绒嬷嬷,为你请宗宫最好的御用医师来。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如今的海漂,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唯命是从的丫鬟。她与小青地位平等,是曾并肩拯救猫土的英雄,是真正的伙伴!
“别!”小青一听到这话,恍惚的精神像是被浇了凉水般瞬间清醒,连忙阻拦,“这样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小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拉起海漂的手,试图岔开话题:“对了海漂,你的萧海蓝光近来是不是又精进了?上次看你修炼时,明显感到你的异能更强了。”
“是的。毕竟我未习过武。承蒙宗主安排,我一直在勤加修炼。”海漂很认真地回答,却并未被带偏,“小青你不必转移话题,我的修炼情况你再清楚不过。你若不愿意,我去请便是。”
“海漂!”小青握得更紧了,恳求道,“陪我到外面走走,说说话,可以吗?”
“小青……”
“打败了黯,星罗班的大家却都散了。”小青苦涩地笑着,不知是在嘲笑命运还是自己,“连明月那个大冰块,都……现在能陪伴我的,只有你了,海漂。”
小青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宗主大殿方向,那里灯火常明。“爸爸妈妈……现在心里装着整个身宗,大概也装不下一个总做噩梦的女儿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将泛起的水汽逼了回去,“所以……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海漂看着小青的深重忧思眼睛,终是心软:“……好吧,下次可不行了。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海漂转身从衣柜中找了一个绣着海浪纹样的柔软披肩,给小青仔细系好,生怕刚沐浴过的小青着了凉。
小青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到。”随后拉着海漂,走出了寝宫。
长廊里,她们手牵着手,并肩而行。清冷的月光平静地铺在地面上,同时也为她们蒙上一层朦胧的凉纱。
混沌兽……封印……姐姐……
然而,这是身宗最高机密,除了母亲墨兰,她不能对任何猫透露,包括海漂和雨师。而母亲身上的担子,已经太重了。每次见到墨兰深夜仍在处理宗务的身影,小青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海漂……思念,是不是就像心里破了一个洞?”小青轻声道,紫罗兰色的眼似乎失去了一些光亮。“无论怎样去填,那刺骨的冷风……仍会灌进来。”
海漂张了张嘴,那些温和安慰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最终,海漂只是更紧地回握住小青冰凉的手,低声道:“或许吧。但,我在这里。”
小青眼里的光晃动了一下,化作一个极淡、极疲惫的笑:“……嗯。”
海漂转头,仍担心地叮嘱道: “小青,若实在难受,一定要告诉宗主。宗主之所以让我和你住在一起……”
小青却忽然停下脚步,话锋一转:“海漂,你说……我姐姐会回来吗?”
海漂被这突兀的问题噎了一下:“……阿紫宫主她到底……去哪里了啊?”
“总之她在一个……哎呀我也不知道!但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小青摁住了海漂的双肩,紧盯着她的双眼,孤注一掷地问。
海漂看着小青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连忙点头,语气坚定:“阿紫宫主,她一定会回来的!”
“呃,对不起海漂,不说这个了。”小青忽然被自己的失态惊醒,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松开手,转身继续往前走:“海漂,我突然想起我们刚到步宗的时候……”
她们在孤冷的月光下漫步,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拯救猫土的往事,亦或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她们走到了外滩。陆风从她们间的缝隙穿过。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一声接一声,永不停歇。
小青看着岸边那块熟悉的礁石,眼中泛起一层极淡的水光,又迅速被她隐去。
“海漂你看,”小青指着那礁石,“我和姐姐相认那天的夜晚,就坐在上面,聊至晨色初露。姐姐告诉了我很多……被我遗忘的过去。”

海漂瞬间明白了那块礁石对小青的意义,点了点头:“是那里啊。”
小青周身浮起蓝色的韵光,轻盈地跃了上去,在夜风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海漂本欲跟上,可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原地,安静地守候。
她想,把这片独属于小青与墨紫的回忆之地,完整地留给小青。
小青静静立于礁石之上,任由夜风扬起她的发丝,宫主华服也随风浮动。她目光清澈,望向远方那海与天的交界。头顶是闪烁的星空,静静流转;脚下是晶亮的蓝海,波光粼粼。
如此良辰美景,小青却无心欣赏,墨紫的音容笑貌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而后,小青双掌合十,缓缓开口,向着那片虚无的远方,轻声发出了最卑微也最固执的祈求:
“姐姐,求求你……一定要回来,好吗?”
尾音消散在风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