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柒容留步。
季玖卿顿了一下,收回了刚迈出的腿。季玖卿正疑惑着这人是不是在叫自己时,那人已然来到他的身旁站定。季玖卿看着对方的侧颜,只是一眼,就已经足够他惊讶完这后半夜的了。
季玖卿容王殿下。
季玖卿立刻拱手行礼。虽然他人确实没什么用,但毕竟是个王。
段柒容不必
段柒容合扇抬了抬季玖卿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季玖卿这才抬眸看向段柒容,段柒容的眉很刚劲,像楷书的“一”的字尾一般,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下的卧蚕便更深一分,衬的眼睛更具有感染力,季玖卿的脑中突然想起齐睿在开席前跟他说容王是万千闺秀的梦中情人啥的,那时嫌他聒噪,便听一点不听一点。也就依稀记得齐睿那只死麻雀对着他叽叽喳喳了半个时辰,就一直在说容王的英姿。
段柒容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要不是段柒容开口说话,季玖卿恐怕还要再盯上一会儿。
季玖卿抱……抱歉,失礼了。
季玖卿一时尴尬,才忙的收回目光
段柒容无事,我方才看你离席,想来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吧。
说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季玖卿觉得这幅表情活像计谋得逞的狐狸。
季玖卿是……所以在下……
季玖卿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硬生生的把“能否先行离开”这半句给咽了回去。
段柒容那能否请你喝杯茶呢?
虽说是个问句,但听起来可半分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季玖卿微张着嘴愣了半天,半晌才道:
季玖卿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季玖卿就被带到了隔壁的茶楼里,两个刚进去,小二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带到了楼上的雅座。
房间里充斥着龙井的香味,相对于酒气冲天的天下第一酒楼,一盏清茶确实能很好的眼下季玖卿的燥火。
季玖卿这是哪个茶楼?
季玖卿看着装潢风雅的茶楼,问道。
段柒容宋家的茶楼,京城第一茶楼。
天下谁人不知天下第一茶楼,但段柒容对季玖卿的一无所知并不吃惊,解释道。
季玖卿宋家?那个富可敌国的宋家?
季玖卿倒是对宋家有所耳闻。
段柒容嗯
段柒容直接拿下了龙井的茶饼泡了起来,
段柒容季玖卿,君子六艺你最擅长哪个?
段柒容毫无波澜的问道。
季玖卿微拧起眉,觉着奇怪可又说不上来。
季玖卿最擅长的……乐吧。
季玖卿思索了一阵。
段柒容缓缓斟着茶,微微的笑着,心口不一的狐狸。
段柒容哪种乐器?
段柒容来了兴趣,柔声问。
季玖卿古琴。
季玖卿这次倒没思索很久。
段柒容国子监结业想好去哪里了吗?
段柒容拨开水面浮着的茶叶。
眼下快入秋了,这个问题是现在国子监学生最关心的问题。去处选的好,那就荣华富贵一辈子;反之,成阶下囚或身首分离都有可能。问题问罢,迎来了漫漫长夜最宁静的时候,季玖卿等到茶凉都没再开口。
去处吗?他季玖卿还真没怎么想过。太子如今势微,多年不见东山再起之势;而次子,在皇后的宠溺下蛮横骄纵,是一个小霸王;而两个小儿子不过舞勺之年,还未成气候;放眼当今圣上,龙体抱恙,随时都有驾鹤西去的可能。就这一看,唯一的好去处只有这位容王麾下了。
季玖卿眯起眼,他不知道段柒容到底是有意或无意聊到这个话题,悠悠道:
季玖卿荣王殿下这是想……拉拢我?
段柒容笑着叹了口气
段柒容我不过闲散王爷一个,你去哪我都不在意。只不过聊聊罢了。
季玖卿的疑虑并没有就此打消,他盯着段柒容的眼,后者的眼平静的像一潭平静的秋水,撕把季玖卿望穿,看的季玖卿浑身不舒服。
季玖卿垂下眼,缓缓起身
季玖卿夜深了,玖卿先行告辞,还请殿下恕罪。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楼。
回家路上,季玖卿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方才对视时那个幽深的眼神,季玖卿缓缓停下脚步。
像什么?
到底像什么?
豆大的雨珠打在季玖卿的身上,沿着发梢滴落在衣服上。
忽然季玖卿魔怔般愣在原地,他知道了,像野兽在捕猎时的眼神,冷静又幽深,狂野和欲望——像见到羊的狼。
回府以后,浑身湿透的季玖卿一头倒在了床上,他连去洗个热水澡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