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年轻人的话匣子一打开,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尤其两个泡在博物馆的艺术生,如同把两匹禁锢已久的野马放归草原,当然只有肆意奔腾。他们聊雕塑聊绘画,聊罗丹塞尚伦勃朗,聊艺术的美,也聊艺术之美该如何在生活中呈现,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请你吃晚饭好吗?我知道哪里有一家很有意思,味道也很不错的餐厅。”两个人都已饥肠辘辘,海藏期待地看着她。
“谢谢,但是不可以,”罗心衣发现看着他的眼睛讲话好难拒绝,那个被拒绝后受伤脆弱的样子真的令人心软,只好拿出手机假装翻什么信息。
“只是一顿晚餐而已,你的男伴那么小气吗?”海藏把手插进口袋,隐约猜到她为何拒绝自己。Anne撞到她的那天,刚开始海藏并没有注意到赵世聪和罗心衣年龄差距,故此说了您和您先生之类的话,后来在轮船上从八卦之人的嘴巴里侧面了解到,原来,赵世聪完全可以做罗心衣的父亲了。
“是的,所以,再见了。”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让再见简单多了。罗心衣呼出一口气,低头匆匆离去,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不掂量掂量,有什么资格和一个会在拍卖会出现的公子哥搅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罗心衣再来博物馆,刚迈进大门就发现,站在那里望着门口快成一尊雕像的,不是海藏又是谁?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过来的,她出门前甚至做了几次心理建设要不要放弃。博物馆的藏品还没有看完吗?是的,真的那么好看吗?也未必。世界上几大国家赫赫有名的博物馆,托赵世聪的福,除了俄罗斯埃尔米塔日,哪一个自己都去逛过了。但是艺术珍品,珍就珍在独一无二,艺术的价值,没有什么可比性,不能因为达芬奇的画在市场上比塞尚的卖的贵,就不承认塞尚的价值,她就这样劝服了自己再度踏进博物馆的大门。反正,顶多三天,就要去英国了。
“Hi.”罗心衣觉得喉咙发干,她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是有所期待,还是心怀恐惧?
“Hi.”海藏看到她却裂开嘴笑的一派天真,藏在背后的一只手慢慢挪动出来,是一只环保购物袋。
“哗!”满腹狐疑伸头过去看一眼,罗心衣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里面竟然放了很多美食,“你打算在这里逛一整天顺便野餐吗?”
“博物馆野餐不够浪漫吗?如果有兴趣相投的人一起探讨,两天、三天也可以。”海藏毫不掩饰。
“咳,我大概后天就要去英国了,”罗心衣心情很复杂。
“英国?英国哪里?伦敦吗?”海藏笑得更开心了,“我也住在伦敦啊,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哦?是吗?”罗心衣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连脸上都不知作何表情,“可是我回去之后,收拾一下就要回中国了,并且,再也不回来,我毕业了。”
罗心衣见海藏瞬间呆在那里,心里长叹却不能安慰,迈步走进馆去。时间永不止步,每一件藏品都脱离了它们的时代、它们的创作者还有同伴,孤独地留在这里,散发着悲伤的信息。
海藏只觉得身体晃了一晃,手里拎的东西差点儿掉地上去,满脑子只剩下“她要去中国再也不回来”这个信息,若他懂得中文,大约知道这便是五雷轰顶的感觉了。反应过来,罗心衣已走进馆去,海藏看了看手里拎着的袋子,大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