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衣姐姐你来了？”餐厅没有多少人，有些老人家不方便的，索性都是直接送到房间，罗心衣很容易就看到了面对面吃饭的姥姥和护士夏小满。这次毕业回来看望姥姥，发现陪伴她的变成了一个还不满20岁的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据说是家境不好，读书成绩也不算好，索性上完高中直接读护理学校，这不别人还在读大学的年纪，她就已经出来工作养家糊口了。
“你好啊小满，”罗心衣在姥姥旁边放下自己的包包，和她们打了个招呼自己去点了个热干面端过来准备一起吃。看见夏小满，罗心衣仿佛像可以想象另外一个自己，一个没有遇见赵世聪的自己。
“心衣？”姥姥正在慢慢喝粥，听见小满心衣姐姐长心衣姐姐短的，忽然停下勺子看她。
“嗯…”罗心衣下意识答应了一声，随即以为姥姥今天这么快便想起自己来了，惊喜地停下正在搅拌的筷子满怀期待地等着下文。
“我有个外孙女也叫心衣，罗心衣，跟她妈妈一样都随她姥爷姓，”没有，姥姥并没有认出现在的她，只是满怀幸福地叙述，“她8岁了，上二年级，特别调皮，从来不会好好走路，只会跑来跑去，老扎着一根马尾巴，跑起来就甩来，又甩去。像今天这个雨天，别人都往家跑，我们家心衣都往外跑，去淋雨玩儿…”
可是姥姥的眼睛里始终有过去的她，不管经历多少次陪她回忆过去，罗心衣的眼泪都会忍不住，小满赶紧抽几张纸巾递过去。
“哎呀小姑娘你怎么哭啦？”沉浸在回忆里絮叨过去的姥姥被她的小声抽泣打断，关心地问她，“咦？你怎么这么面熟啊？”
“姥姥你再仔细看看啊…”小满耐心地引导她。
“噢，是我的宝贝女，”罗心衣放下纸巾，眼睛含泪再度撑起微笑面对姥姥，慢慢地，姥姥终于想起来了，“哎呀，长这么大了，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真是个老糊涂了。”
有时候姥姥想起来的快，有时候想起来的慢，最近几年面对她本人，经过提醒也完全认不出来的情况越来越多。伏在姥姥的双肩嚎啕大哭，姥姥也难过地抱紧她，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很多次，小满毕竟是新人，这样的场景倒是第一回见，凄凄惶惶跟着一起落泪，餐厅其他护士看了直叹气，私下告诉了护士长。
护士长赶过来看到的时候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心酸，但还是硬着心肠先批评了小满，你可是护士，共情可以，入戏太深了，谁来照顾她们俩呢。
罗心衣赶紧擦擦眼泪替小满讲话，小满还是个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小孩子嘛，都怪自己一时冲动，害得大家跟着一起难过。再说，如果新手护士面对此情此景真的无动于衷，也不知该觉得可悲还是可怕了。
照顾一个阿兹海默症患者真的很难，她不想让辛苦的人再心寒。
“世界上唯一爱我的那个人不记得我了。”光是这样想想，罗心衣心中已满是酸楚。站在大门外等叫的车来，回望养老院的一盏接一盏熄灭的灯光，人与人的关系不也如这些灯光一样吗？都会一点一点随着距离渐行渐远，随着生命的终结烟消云散。
“如果唯一爱我的人都不在了，那么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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