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若说车祸事件不是个借口，赵琦雯自己都不相信。她怔怔地仰头看了会儿房顶，烦躁地摸出烟盒打火机，想点火发现茶几上没有烟灰缸，想起这不是自己家，悻悻然想丢回去。罗心衣见她并不言语，起身打开客厅的音响让音乐在房间流淌，抱起双臂事不关己地看她来回折腾，最后才慢条斯理地从茶吧机里拿出个用旧的杯子放在她面前。

“那么，”赵琦雯不客气地点上烟，抽了小半支才继续问，也不去看罗心衣，就这么对着虚空吐眼圈，对着虚空发问，“为什么？”

她俩心知肚明赵琦雯在问什么，罗心衣不回答，隔了这么多年，憋着忍着折磨着，赵琦雯问都问了那么一定要问个明白，“有什么困难是我不能帮助你解决的吗？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不堪的事情？让我们两个都…”

赵琦雯说不下去了，胸口有些起伏，她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也不去看罗心衣继续抽自己的烟，罗心衣回不回答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那时年轻气盛，以为对方不说必然是因为她对不起自己心存愧疚，不说就不说，就让对方一直内疚好了！再往后觉得当时不问，后来再当面对质也没什么意义了。如今看来，虽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有答案，但至少，自己对着那个当事人问出来了，一口陈年老气总算找到了出口，至于那人肯不肯接，不那么重要罢。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时虚荣罢了。”罗心衣平静地说。

“一时虚荣？”赵琦雯还真的是被答案正经得愣住了，一只手拿烟转头带着愤怒带着失望瞪着罗心衣，冷笑了几声，“过了这么多年，你TM给我的答案就是一时虚荣？”

“是，”罗心衣并不回避她的眼神儿，只是依然平静，像是在替赵琦雯或者绝大部分知道自己故事的人来批判自己，又像是自我定性，声音里一派空洞，“那时我年轻，爱慕虚荣，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想要很多很多钱，想留学，想去见识更为广阔的天地。”

赵琦雯痛苦地闭上眼睛垂下头，她俩之间的友情，的确帮不到她做这些。她情真意切地替罗心衣想过很多答案，是不是有哪个家人借了很多钱？是不是有哪个家人得了什么绝症？是不是被逼…排在最后的，才是罗心衣说的这个答案，是她最难以接受的答案。

终究是看错了人，终于从她本人嘴里听到了真相，终于为死去的友谊画了一个句号。

赵琦雯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无比淡漠，静静地抽了几口烟，发狠地把烟头按在她干净整洁的木质茶几上，然后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和衣服，看也不再看罗心衣一眼，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罗心衣眼睁睁看着赵琦雯做的这一切，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直到大门被狠狠地关上。空荡的房间，如常如幻似真似梦迷离地播放着Lana del ray翻唱的一首老歌，Chelsea Hotel No.2：

Ah but you got away, didn't you babe,

you just turned your back on the crowd,

you got away, I never once heard you say,

I need you, I don't need you,

I need you, I don't need you

and all of that jiving around.

一滴泪水滑落，罗心衣抬起手擦掉它，喃喃地不知道对谁说，I don't need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