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很难得有空，莱丽莎缠着他讲故事。爷爷一反常态地没有依她的意，而是带她去了他的房间。
莱丽莎没去过几次爷爷的房间，仅有一次还是在两三岁时，对于房间的陈设早已忘记了。
当爷爷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莱丽莎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房间布置简单，一张床，床边有一张写字桌。开门就能看到从落地窗洒下来的金色流转的阳光。正对着床的墙中央有一副画，画上是一个头发蓬乱的少女，看起来精瘦却干练，透出一股英英的男子气概。她身着一身毫不合身的晚礼服，坐在红色的背景布前，脸上挂着叛逆的不屈。
“看见了吗，莱丽莎？这就是祖母。”爷爷蹲下来，将莱丽莎往怀里拢了拢。
“安塔？”
“对，安塔。”
“她现在在哪呢？”
“和你的爸爸妈妈在一起。”
“那爸爸妈妈又在哪？”
“他们……他们在很美的地方，在神明的身边。他们去世了。”
莱丽莎久久地盯着安塔的画像。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祖母，或许见过一个长得和祖母很像的人。
“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在一起呢？”
“因为他们做了好事，爷爷还没有做过好事呢。小莱丽莎也没有，因为你年纪还很小。”
“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你的爸爸妈妈是英雄，他们救了一个孤儿院的孩子；你的祖母拯救了一个颓废的人，让他意识到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金钱与名声。”
莱丽莎作出一副听懂了，但有没有完全听懂的样子。
“还记得爷爷每晚给你讲的故事吗？”
“唔……”
“安塔回来与爷爷结婚了——没有一个人支持我们，但我们不在乎。后来就有了你爸爸，他这孩子从小就想当英雄……他认识了你妈妈，一个慈善家的女儿。他们两个创办了一所孤儿院，而在两岁的时候，孤儿院失火了，你的爸爸妈妈为了救那些孩子……还记得吗，在爸爸妈妈离开之后，爷爷带你来了一回这个房间。”
“好像记得。”
“莱丽莎，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
“不知道。”
“因为爷爷希望你能活成你祖母的样子。你七岁了，爷爷希望以后你不管经历什么，都要保持这样一颗自由自在的心，好吗？永远不要把头发盘起来，就让他们散着吧。”
“好的。”
爷爷淡色的眼睛望着莱丽莎，瞳孔在微微地颤抖。
“爷爷……”
“嗯？”
“祖母后来怎么样了？”
“她……”爷爷的眸子暗淡了，“爷爷可以对你说一切，对吧？”
莱丽莎肯定地点点头。如果爷爷不想告诉她，她也不会说什么，但爷爷愿意告诉她，她自然愿意永远听从爷爷的话。
“祖母的父亲想把她找回去，她不想离开我和你爸爸……你的祖母自杀了。”
莱丽莎没有说话。
“爷爷还有一件事。”
“什么？”
“祖母有一条项链，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就连她的尸首我都……你祖母的父亲之所以如此迫切的想找回你的母亲，也是因为这条项链。这是你祖母的传家宝，而你祖母的母亲却把项链交给了你祖母，而没有给你祖母的两个哥哥……”
“那条项链很贵吗？”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祖母让我保护好这条项链，在她的遗言里，她说这条项链是她母亲找到的，她父亲高价贩卖伪劣首饰的证据……你听不懂，这很正常。”
“然后呢？”
“爷爷曾多次与你祖母的父亲打官司，为了正义，也为了你祖母。但我还是太天真了，你祖母的父亲是什么人啊，他的金钱、权利都在我之上……我失败了，我家破人亡，只剩下这个空壳般的大庄园和无聊的爵位……莱丽莎，我爱你，但我希望你能背上你太祖母的希望，你祖母的希望，和爷爷的希望。爷爷不想让你经历我这样的人生，可爷爷不能让你经历平凡的、令人作呕的生活。爷爷很自私，爷爷想让你活成爷爷希望的样子：你祖母的样子。”
莱丽莎眨巴着眼睛。
“爷爷的话是不是很自私？可爷爷不想让你的人生只剩金钱、名誉、地位，爷爷，爷爷——”
莱丽莎看到爷爷的眼眶中泛出浑浊的泪。
“爷爷希望，你拥有从不遗憾的人生。为正义而献身，为爱人而忠诚，为自由而勇敢。”
“你也经历过吗，爷爷？这所有？”
“是的。”
“这一切，很难吗？”
“当你享受其中，你会感受到人生的真谛。”
“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但是要记住爷爷说的。是什么来着？”
“为正义而献身。”
“对。”
“为爱人而忠诚。”
“没错。”
“为自由而勇敢。”
“是的，我的莱丽莎。”阳光在爷爷的眸子里泛光。
自此，就是莱丽莎童年最后一次进入爷爷的卧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