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是被驱逐出狼群的第一天，媚媚在草原游荡寻找猎物。感谢银魂最后的恳求，让洛戛没有当场将它撕碎，还有反击的可能。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媚媚坚信凶手一定会再次作案。只要它找准时机潜入狼群，它可以确定自己会目睹那家伙行凶。媚媚这般想着，心里轻松了些。至少，它还活着，生活还可以继续。一个生命能够存活于世，那么它就拥有无限的机遇。

假如参考莎莎被伤事件，媚媚认为它得再等待一个雨天。它被当作凶手，除了现场的狼毛外，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雨水冲掉了始作俑者的气味，它无法为自己辩驳。媚媚只需要在大雨之夜回到狼群栖息地，凶手十有八九会出现在它眼前。

说来也是奇怪，它的狼毛怎么会在莎莎牙齿上？媚媚百思不得其解。它可不记得自己有过梦游症，那天晚上银魂可是紧挨着它睡的，它一旦动弹银魂必然会有反应。很明显，有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偷偷收集它媚媚的狼毛，精心设计杀狼计划来实施陷害！

被我抓到，你就等着瞧吧！媚媚充满信心。

接下来要做的非常简单，该捕猎就捕猎，该生活就生活，等待下一个风云骤起的雨夜。

所幸，还没入冬，尕玛尔草原上仍然散布了一些食草兽。媚媚虽说是匹母狼，孤狼的力量不及狼群却也不是什么儿戏。对于媚媚而言，它至少可以获取足够的猎物让自己不被饿死。

媚媚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高昂的生活热情。它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奔跑、探索、等待……媚媚每一天都在重复这些行为。硬闯狼群，可行吗？显然不行。媚媚明白洛戛一定提高了对它的警惕，只要自己的气味出现在狼群附近，洛戛便会不顾一切地前来惩戒。这些日子媚媚的收获不说颇丰，倒也还算过得去，对于一匹孤狼自然是绰绰有余。媚媚吞咽着肉块，心里暗暗揣摩，在下一个雨天前，它务必要养精蓄锐积蓄体力。把一切都暂时抛诸脑后吧，不论伴侣还是子嗣，梦想还是阻碍，它唯一值得去思考的只有一个——抓住真正的凶手。

放下杂念静下心来想想吧，能回归狼群的机会，只有这次了。

盼星星盼月亮，媚媚所期待的雨天终于到来。前后两场雨相隔甚久，媚媚相信它不用担心凶手不作案。错过这个雨天，下一回也不知是何时了。待到今夜，它媚媚会悄声无息回到现场，洗清自己的罪名。

媚媚蹲坐在树下凝视那淅淅沥沥的雨珠，眼看着雨点变得密集。它有强烈的预感，今天它一定可以当场抓获那个可恶的甩锅者，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媚媚不由得热血沸腾。在外漂泊这么些时日，它也相当记挂自己的伴侣和儿女。但愿能顺利结束吧，让它早点和家人团聚。

云层中的夕阳被地平线彻底埋没，暮色渐渐褪去转而被漆黑的夜空取代。雨没有停，很好，媚媚明白时机已到。它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蹭了蹭狼脸，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并清醒些。做完一套准备活动，天已黑透。媚媚轻手轻脚地朝狼群领地走去。

凭借对同伴的直觉，媚媚认为狼群应该还在之前的山洞避雨。要知道方圆百里内，这个洞穴是最适合它们栖息的，岂能轻易抛弃？

媚媚猜的没错，走到山洞边立马传出了狼浑浊的鼾声。它蜷缩在灌木丛后细细观望，不知今晚会不会有狼起夜，那样凶手一定会被引出来。

不知蹲点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动了媚媚。有狼出来了！媚媚既激动又忐忑——为自己预期的蓝图感到高兴，同时对这匹狼的命运而担忧。不知它媚媚能不能抢在凶手之前行动，保住这匹狼。

媚媚看着看着，总感觉这匹狼十分眼熟……这体态，步伐，分明是它的狼女棕仔！

媚媚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不，冷静点。既然它在暗处，凶手就在明处。只要它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就不会让那凶手得逞。

另一个狼影鬼魂般悄然逼近，几乎与雨幕折射的淡淡微光融为一体。媚媚活动了一下因卧伏太久而发僵的四肢，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随时为扑击做准备。狼影果然朝棕仔走过去了，一步，两步……媚媚把脚步放得不能再轻了，肉垫摩擦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媚媚不动声色尾随狼影，那愚蠢的家伙大概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故放松了警惕，居然没有察觉身后的跟踪者。好极了，你会对自己的罪行感到后悔的！

狼影有了明显的攻击前兆，就好似一颗一触即发的炮弹。说时迟那时快，媚媚拼足全身力气猛扑上去，狠狠把狼影压倒在身下，狼牙深深凿进那家伙的颈皮直钻颈椎骨。疼痛令凶手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嚎，棕仔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自己险些被害，惊叫着仓皇跑回山洞。凶手见本唾手可得的目标逃得无影无踪，顿时怒火中烧，竭力翻转身体想挣脱媚媚的束缚。媚媚四肢搂抱着凶手，松开嘴发出最为嘹亮的狼嚎。极富穿透力的叫喊在夜空中回荡，撕裂一片万籁俱寂。

声声高呼随风传播，很容易便惊醒了狼群。众狼迷茫间眼瞧着棕仔慌慌张张归来，再闻不远处的嗥叫不绝于耳，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洛戛果断起身抖抖狼毛，也抖掉自己的惺忪睡意，愠怒地朝着传来打斗声的位置奔去。众狼不敢怠慢，紧紧跟上。之前没把那讨厌的媚媚给咬死，简直是太便宜它了，没想到这回媚媚还敢再次行凶？狼群可算是铁了心要把媚媚给撕碎了。

媚媚还在与凶手纠缠，搏斗间它开始观察这匹狼——不算特别壮实的身坯，灰色的狼毛，透露着阴险的面孔……媚媚不可能还认不出这匹狼了。

果真是苍银在陷害它！

二狼不停地翻滚，混合着雨水泥水的吼声反复回荡。

“喔欧——”洛戛愤怒的嗥叫打断了战斗，媚媚一把松开苍银，后腿一蹬挣脱难缠的拥抱。欧呦欧呦，媚媚急促而激动地叫唤着，告诉洛戛自己是无辜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苍银！

洛戛却没有相信媚媚的辩词。在它看来，这无非是媚媚的借口，或许媚媚因为苍银的揭发从而怀恨在心，这才想杀了苍银并嫁祸于此呢！洛戛逼近媚媚，目光中的敌意燃烧起来。媚媚明白自己的处境相当不利，但已经没有退路。徒劳的呐喊在此刻毫无意义，它能做的只有为自己辩护，让众狼回心转意……

只差几步，洛戛就可以一把扑倒媚媚了。

看来，没有狼会相信它的证词，今天就是它的死期。媚媚彻底绝望。

洛戛拱起背，抬起前腿准备冲上去咬住媚媚的脖颈。媚媚闭上眼，等待窒息感的来临。

过了几秒，也没感到任何不适。媚媚悄悄睁开眼睛，适才发现银魂不知何时挡在它身前，与洛戛对峙起来。

——请等一下。我觉得你身为狼王，是否应该仔细考虑一下现在的新情况？

洛戛微微吊起的眼角表明它并没有将银魂的话放在心上。它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事，对它而言别人的参考基本没有价值。但银魂这番提示似乎……不无道理？洛戛挑起眉毛盯着媚媚看了几秒，缓缓收起攻击姿态。

——那么，如何证明媚媚不是凶手？上次的证据可是相当确凿。

银魂上前。

——仅凭狼毛，能说明什么？极有可能是凶手收集了媚媚掉落的毛栽桩陷害。再说，刚刚的场景大家都看见了吧，媚媚怎么可能会伤害它的亲生狼女棕仔呢？

狼群面面相觑，的却，再邪恶的狼也不至于莫名其妙杀死自己的子嗣……看来确实另有隐情。

洛戛纵使高傲，脑筋也可算是转了个弯。它扭头审视起苍银，目光里多了几分警告。苍银明白这下处于不利的变成了自己，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打起了歪主意。

——我尊敬的狼王洛戛，事情并非如此。今夜我只是失眠所以凑巧来到外面，半睡半醒之时并未发现棕仔，而媚媚误以为我要伤害它的狼女，故发生争端。

洛戛怀疑地甩甩尾巴，没有完全相信苍银的言辞。

——那上一回的事情，是你干的？

——这可不能乱说！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想伤害同胞的意图。至于那次事情，或许确实是我主观臆断误解了媚媚。还请狼王恕罪，日后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真凶。

银魂适时提出了请求：既然这次事件的确是一场误会，我请求让媚媚归群。我保证类似的事件不会再发生。

洛戛眉目间的阴云慢慢散去，从鼻翼里哼了一声边转过身去，这无疑是勉强同意了银魂的申请。

银魂松了一口气。虽说洛戛此后会更加警惕媚媚，但至少媚媚暂时摆脱了罪名。

媚媚发出一声叹息，随着银魂回到山洞。

——至少，也算是成功回到狼群了，不是吗？

——确实如此。

二狼依偎着昏沉入梦。

会越来越好的，媚媚在睡梦中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