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治三年,皇帝驾崩,季山继位,季安被册封为辰纥王,率兵镇守边疆,引起轩然大波。
谁都知道,先帝生前最宠爱的皇子不是季山,而是季安。虽然季山是嫡皇子,季安只是祺贵嫔的儿子,但季安自幼天赋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能力这方面远超其他同龄皇子,因此他成为了最有可能与季山争夺皇位的皇子。
朝廷中立马站出了两波人,一部分支持季山,另一部分支持季安。
先帝并没有留下圣旨,在选择太子的时候,还没有想好该立哪位皇子,他既喜欢季安,又感觉季山也还可以,毕竟季山是高贵的嫡皇子,他的生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皇后出身名门世家,是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
为了大墚的未来,先帝想要选择季安,因为他的才能高,对大墚有好处。但还没来得及告诉天下百姓,在睡梦中就驾崩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皇上身边的李文公公,他没有圣旨,所以这件事情很多人都不相信。
墚朝不能没有皇帝,否则周边其他国家将会趁乱起兵。
季安早在七个月前就被派遣到了边疆提前率兵打仗,这个意思,就是说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担当起皇帝这一重任的,只有季山。这是百姓们最不乐意看到的场景。季山荒淫无度,整日饮酒作乐,身边美女如云,与他有婚约的谢家千金不能忍受季山的行为,但又不能忤逆圣旨,无奈自缢。
李文没有办法,一个国家不能无主,他只好伪造了先帝想要立季山为储的假象。
为了墚朝的安危,站在季安这一边的大臣迫不得已让季山继承皇位。
怕季安得到消息后率兵回京篡夺皇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和季山商议,赶紧在众多千金小姐中随便挑选一位,给季安当王妃,这样他就会碍于王妃那一边家族的性命,不敢肆意妄为。
两天后。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崔府嫡女,年方十四,亭亭玉立、温婉可人,现将其赐婚于辰纥王季安,为皇室开枝散叶。钦此。”
圣旨一到,震惊到了崔府上下几百口人,崔晏雯不知所措,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辰纥王妃。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成为了辰纥王妃,只要辰纥王一有谋逆之心,崔家就会面临灾难。
圣旨不可违,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圣旨,叩谢皇恩。
“崔姑娘,太后娘娘说了,皇上驾崩,作为先帝生前最宠爱的皇子,辰纥王是必须回来的,先帝嘱咐过太后娘娘,一定要为王爷物色一个好王妃。所以守孝期一过,就立马为王爷和王妃举行婚礼。”管事公公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崔晏雯一眼。“王爷掌管兵权,要抵御外敌,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既然崔姑娘已与王爷有了婚约,为我大墚安危,不使王爷分心,姑娘也该去边疆,与王爷长相厮守。”
崔晏雯强颜欢笑,“臣女明白,在国家大事面前,定要坚持国家利益至上。”管事公公满意地笑了笑,“崔姑娘是个明白人,太后娘娘不会让姑娘在边疆太难过的,毕竟是崔公的千金。只不过这婢女不宜带太多,一个足矣。”
“咱家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崔公,就麻烦您给姑娘准备准备,边疆那边条件艰苦,您年轻时也待过,那地方不是哪个人都能受得了的。”
管事公公走后,崔晏雯连忙把崔公和大夫人扶起来。崔公一脸严肃地说:“看来太后这是想借崔家的势力压制住王爷。辰纥王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做事光明磊落,从不会连累他人。先帝在时,常夸赞王爷颇有男子气概,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皇上让他去镇守边疆,并用一纸婚约束缚住他,明摆了是让王爷看在崔家人丁兴旺这一方面,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卿侧,三年后,你就要去边疆了,这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期间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变故,毕竟王爷是领兵打仗的人,说不准这三年里哪一天就……”崔公压低了声音,“你莫慌,即使王军败了一仗,王爷也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崔晏雯不懂,“卿侧愚昧,不知父亲是何意?”
“王爷几年前领旨出宫历练,在一个村落的悬崖边上救下了东夷的一个王子,听闻近几年一直都是这个王子率领东夷行军打仗,踏平城府无数,若是王爷与他作战时输了,王子不会为难他的。”
崔公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边疆危险又不好过,天气变幻无常。卿侧,你这三年是要锻炼出吃苦的本领的,官家小姐的毛病切莫沾染一分一毫。”崔晏雯点头,“女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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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崔大人家的那位姑娘知书达理,相貌姣好,为何不收入儿臣的后宫,反而要便宜了十三弟?”季山觊觎崔晏雯已久,奈何先帝不允,太后也不支持他,硬逼他娶了谢家的小姐。现如今先帝驾崩,他成功继位,之前的野心再一次出现。
太后把茶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皇上,你可知你现在在胡说些什么?崔晏雯岂是尔能妄想之人?”
“儿臣愚昧,还请母后指导。”
“崔晏雯是远近闻名的京城美人,待人有礼有节,崔家的势力也很强大。但皇帝必须知道,崔晏雯不仅仅是京城公子们的梦中人,也是外国各个国王想要送去和亲的人,即使她并不是公主。如果皇上把她收入后宫,各国必会发动进攻,你现在刚刚继位,根基不稳,也没有兵权,敌国无数,若要进攻,光靠皇上一个人的兵力无法胜利。哀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先帝辛苦打下的江山毁在皇上的手中。崔晏雯送去季安那边,他也许能应付的来。”
季山心里不服,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季安比他确实是有点本领的。“儿臣明白。”太后安慰他:“如今你是皇上,虽说权可比天,但为了大墚百姓,你要清正廉明,做个让百姓称赞的好君主,不然皇位坐不了几天,可就易主了。”季山听到太后这别有用意的话,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季山,你记住,哀家能扶你上位,自然也能把你废了。季安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你继位后,朝中很多大臣都有些意见,在家国大事面前,哀家未必会心慈手软,皇上表现得不让哀家满意,那就换!”
季山虽是皇帝,却没有实权,对于太后的话,他只能听着。
三年后。
“一梳梳发尾,白发齐眉堂。”
“二梳风月结,心事绕丝长。”
“三梳鸳鸯绞,娘缝女鸾妆。”
“四梳长相思,永结连理枝。”
一间到处被鲜艳的大红色装饰的房间里,大娘子正在给崔晏雯梳头。今天是她和辰纥王大婚的日子,迎亲的轿子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卿侧,到了边疆,要遵夫命,切莫顶撞了王爷。王爷确实是个不错的夫婿,多少千金小姐都想着嫁给他,如今这等好事落在了我们头上,可一定要循规守矩。”大娘子不放心崔晏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变成了辰纥王妃,崔家虽然注重礼节,但多少也怕怠慢了王爷。
崔晏雯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转身握住大娘子的手,“娘,放心吧,女儿定不负父母期望。天气最近转凉了,娘和父亲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原谅女儿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
大娘子轻拍着崔晏雯,“尽管皇上不怎么待见王爷,但王爷毕竟是皇室的人,你又是大家出身,到了边疆,不会太苦了你的。”崔晏雯犹豫了一下,“女儿决定不带婢女去,那边条件不好,她们反而更受罪。”
大娘子叹了口气,“那就随了你吧。”
“按理说出嫁三天是要回门的,无奈王爷镇守边疆,你万不该回来,这也是太后嘱咐下来的。王爷不论在朝堂内外都有针对他的人,你又不会武功,所以……”大娘子欲言又止,她用帕子抹了眼泪,“天定良缘,总比塞外和亲的好。”
“大娘子,吉时已到,该送姑娘上轿了。”喜娘在门外催促道。
大娘子帮崔晏雯盖好盖头,
轿子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王爷派来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姑娘,代替他迎亲。边疆不比京城,不能随意离人。
小将军弯腰行礼,“崔姑娘,末将名叫颜悦,王爷特派卑职来保护姑娘的,一路上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喜娘帮忙搀扶了崔晏雯上轿。颜悦打头阵,领着仪仗队伍往边疆方向去。
出了城门一段时间,路变得陡了些,尽管轿夫已经很努力地保持着花轿的平稳,但还是颠得崔晏雯直想吐。
“我……我有点不适。”花轿里传来了崔晏雯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颜悦赶紧让队伍停下。“姑娘,你没事吧?”
颜悦也是第一次迎亲,不敢随意掀开崔晏雯的盖头,“崔姑娘,轿夫都是王爷自己训的兵,边疆实在是找不到正规的轿夫,所以只能矬子里拔将军,他们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姑娘多担待。”崔晏雯被颜悦扶下来,她踉踉跄跄地跑到树下吐。
“不是他们的过错,是我太不习惯坐花轿了,况且这城外的路本就崎岖不平。”
她怕耽搁了时间,也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又上轿了。
“你们几个仔细着点,这可是辰纥王妃,出了事我们担当不起的。”颜悦皱着眉说道。
几个轿夫唯唯诺诺的,崔晏雯猜测颜悦应该是个小将军,要不这几个轿夫怎么能这么怕她。
好不容易挨到了西州城外,此时天快要黑了,轿夫们加快了速度。崔晏雯习惯了颠簸,倒也不觉得难受了。
辰纥王府内外早已布置好了,里里外外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季安正立在门口,等着新娘子。
在崔晏雯下轿的同时,鞭炮声也响了起来。季安握住崔晏雯的手,牵着她小心翼翼地迈过王府的门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因为先帝崩逝,太后年长,且边疆路途遥远,实在不宜来见证这一喜事,所以王爷和王妃拜堂依旧是朝着门的方向。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季安和崔晏雯已经是夫妻了,不必再多准备一间房,按照太后的意思,夫妻之间伉俪情深,不应有秘密,把季安平时住的房间收拾出来当作婚房,既节省了财力又可以让季安少操心完建时间,把心思都用带练兵打仗上。为此,季安专门把婚房的名字改成了“卿安”。
季安轻轻掀开崔晏雯的盖头,崔晏雯那张熟悉又漂亮的脸映入他的眼睛。
崔晏雯看起来很紧张。
“王妃今日舟车劳顿,累了吧。”
崔晏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温文尔雅一点不像是持刀上战场的王爷,“谢王爷关心,臣妾不累。”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季安的话堵死了。
……
季安好像比崔晏雯还尴尬,“这里的环境和京师比相差太多了,王妃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说。不必拘礼,虽然我们是夫妻,但相比于相敬如宾,我还是更喜欢如胶似漆。”
如胶似漆?王爷喜欢这种类型的?
“啊不是,王妃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崔晏雯憋着笑,“臣妾明白王爷的意思。”
季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他干脆放弃解释。
“瞧我,嘴上说着不喜拘礼,还是习惯称王妃。听闻在京师时崔公时常称你为卿侧,是何意?”季安对她的字很有兴趣。
崔晏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不敢说出真实寓意,只好按照崔公教她的那般,“卿云烂兮,乣缦缦兮。家父说臣妾出生时祥云笼罩,故取卿字。而‘卿’也是关系亲密的人用来称呼对方的,夫妻间恩爱,家父想时常陪伴在母亲身边,才给臣妾取名卿侧。”
季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夫人确定崔公取这二字不是想要清君侧吗?清除皇上身边的奸臣。若是父皇还在,等你及笄之年,定要入宫选秀,父皇可是很好奇京城美人的名字。崔公为了父皇的江山,可真是煞费苦心。”
称呼的转变,使崔晏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臣妾惶恐,家父虽是朝中大臣,可也不敢用崔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命来赌,先帝如此英明神武,断不会容忍奸臣当政。”崔晏雯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卿云烂兮,乣缦缦兮。”季安低笑了一声,扶起崔晏雯,“夫人莫怕,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其实不用见外,咱们是一家人。在边疆,我先是将军,然后才是王爷。新皇登基,不管是朝中还是边疆,民心都不稳,还有敌国觊觎大墚的城池,我必须要保护好大墚的每一个百姓和每一寸土地,所以带兵打仗的次数会很多,时间也不短。”
崔晏雯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我的意思是,和我过日子,说不会委屈你是假的,但我绝不会亏待你。”崔晏雯抬头,望向季安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我承认,如果我没有被皇上派来镇守边疆,最后娶的人还是你,夫人绝对会比现在过得好上千万倍。而且就算随随便便在京师找个富家公子嫁了,肯定也比跟着我在边疆受苦好。”
崔晏雯一下子就懂了。
她顾不上礼节,打断了季安的话,“王爷说笑了,臣妾并不是贪财之人,自臣妾幼时,家父就一直教导臣妾要懂是非,明大义,不做贪生怕死及爱财之人。况且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京师的富家公子再多,可他们没有王爷英勇,臣妾宁愿终身不嫁,也不愿找一户不知保家卫国的公子。”
季安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是我低俗了,不该把夫人想的和其他人一样。”
“天色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季安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
崔晏雯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了他。
新婚第一晚,洞房花烛夜,季安居然就这么走了?她不理解季安的行为。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坐在他面前,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就算自己姿色不是很出众,他在边疆这么长时间,也该忍不住吧。
崔晏雯越想越气,她摘下头上沉甸甸的凤冠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独自躺在铺着大红色被褥的床上。还挺软和,但是怎么有点想家呢?在京师的点点滴滴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她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落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晏雯哭得有些累,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