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京市裹着层霜白色的寒纱，呼啸的北风卷着枯枝在青石板路上肆意穿梭。姜哲年黑色大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他站在姜家老宅朱漆斑驳的门前，指节轻叩门环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寒鸦。铜环撞击声沉闷如鼓，惊得墙根下的枯草瑟瑟发抖，恍若在诉说着这座宅子被岁月尘封的往事。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管家王妈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缝后，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起泪花：“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姜哲年颔首，牵着乔安安的手跨过半人高的门槛。院中的青砖缝隙里钻出枯黄的野草，爬满青苔的石狮子蹲在廊下，见证着这座宅子的兴衰荣辱。
穿过九曲回廊，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檀香与潮湿霉味混杂的气息。姜哲年在祠堂门前驻足，掌心覆上雕花木门，指尖拂过门上剥落的金漆，仿佛触碰到了逝去的时光。随着 “吱呀 ——” 一声，尘封已久的祠堂缓缓敞开，烛火在阴风里明明灭灭，祖宗牌位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恍若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这对父女。
“姜家列祖列宗，爷爷。” 姜哲年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庄重，在空旷的祠堂里激起阵阵回音，“这便是岁岁为我生的女儿，安安。”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小女孩，乔安安穿着淡粉色的棉袄，黑葡萄般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发梢还沾着方才路上的雪花。
“安安，快跪下，给姜家祖宗磕头。” 姜哲年温声说道，大手轻轻按在女儿单薄的肩头。乔安安顺从地屈膝，小脑袋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 “咚” 的闷响。姜哲年望着上方爷爷的牌位，喉结滚动：“爷爷，您生前最疼岁岁了，一定要保佑安安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他的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哽咽，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微微晃动。
叩拜完毕，姜哲年起身，转身对候在门外的王妈说：“王妈，这是安安，我和岁岁的女儿，带去见祖母。”“是，少爷。” 王妈笑着应下，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慈爱地看着乔安安。乔安安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姜哲年，小手攥着王妈的衣角。姜哲年朝她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无声地安抚着女儿：“别怕。”
姜家主宅会客厅里，檀木熏炉飘出袅袅青烟。老太太闭目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忽听得一声清脆的 “太奶奶”，老太太猛地睁开浑浊却透着精光的眼睛，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跌跌撞撞扑进怀里。乔安安红扑扑的小脸上还带着跑过来时的热气，身上散发着奶香混着雪后的清新气息。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奇妙感应，乔安安并不惧怕这位姜家老祖，反而伸手搂住老太太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抚上孩子的后背，声音发颤：“老夫人，这孩子是岁岁和少爷的孩子。” 王妈在一旁解释道。“怪不得，长得和岁岁一样……” 老太太声音哽咽，将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浑浊的泪水滴落在乔安安的发顶。
自从乔安安来了之后，这座曾笼罩在阴霾中的老宅仿佛重获生机。清晨，能听见安安银铃般的笑声在回廊间回荡；午后，老太太教安安认字的声音从书房飘出；傍晚，厨房飘出的饭菜香里夹杂着祖孙三人的欢声笑语。姜哲年的生活似乎也恢复了从前的节奏，白天，他依旧是京市人人敬畏的 “冷面阎王”，在商界翻云覆雨；没人知道的是，每周日，那个雷厉风行的姜总，会系着卡通围裙陪女儿玩布偶，会戴着墨镜陪女儿在游乐场疯跑，会牵着女儿的手漫步海边，带她去乔穗穗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
时光悄然流转，转眼多年过去。姜哲年四十岁了，岁月仿佛在他身上按下了暂停键，那张冷峻的面容依旧如二十岁般英俊，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沉稳。在他的悉心呵护下，乔安安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十八岁少女，乌黑的长发如瀑，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极了她的母亲。
3 月 3 号，天空飘着细雪，仿佛苍天也在为乔穗穗垂泪。姜哲年站在乔穗穗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里，少女笑容灿烂，定格了永恒的青春。“岁岁，我好想你……” 他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手中的白菊轻轻放在墓前，花瓣上的雪水蜿蜒而下，似是他无声的泪水。
回到书房，姜哲年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下遗嘱。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素白。“我死后，姜家名下的资产百分之八十留给乔安安，百分之二十留给祖母，公司由基金会代为打理……”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每一笔都饱含着他对女儿的牵挂与疼爱，对祖母的敬重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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