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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那辆驶向城市的破旧面包车里，车身每一次颠簸都让我的骨头与生锈的车架碰撞出沉闷的回响，驾驶座上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对我来说陌生得如同路边的石子。
自从三岁那年他们将我和弟弟抛弃在乡下，我已经七年没有见过这张脸了。
爷爷奶奶的惨死像一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那些飞溅的血肉、碎裂的骨头，还有弟弟许豪撕心裂肺的哭声，至今还在我的脑海深处嗡嗡作响。
在等待父母来接我们的那三个月里，我像个早衰的小母亲，用十岁的肩膀扛起了照顾五岁弟弟的重担，我们像两只被遗弃的幼兽，在空荡荡的老屋里相拥取暖，靠着我从餐馆偷来的剩饭勉强维生。
小许韵“……”
一路上我和弟弟都是沉默不语，只有妈妈一直在笑着告诉我们一大堆事情，我们也在尽力的想要融入这个新的环境。
小小龙套妈妈：“小韵，小豪，以后我们一家人就永远在一起了。”
她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着城市的美好——明亮的教室、漂亮的衣服、吃不完的零食，她的笑容太过灿烂，让我和弟弟像两个误入仙境的小偷，局促地缩在车座角落里，努力想要回应她的热情，却只能挤出几个干瘪的音节
我偷偷打量着这个本该最亲近的女人，她身上那件淡紫色的连衣裙质地柔软，散发着清香，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不像奶奶的手，布满裂口和老茧，打起人来却格外有力。
爷爷在我记忆中的形象始终模糊而阴郁，在那场大病之前，他对我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偶尔投来的目光里带着说不清的嫌恶。
而病后，他变得愈发沉默，整日瘫在床上，只有那双朦胧的眼睛还会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那眼神让我莫名地害怕。
我还不太适应这车里的味道，一直觉得有些头晕，我感到一阵阵反胃，却又不敢开窗，生怕这个细微的举动会打破眼前这脆弱的幸福假象。
意识渐渐模糊，我最终还是在颠簸中沉沉睡去。
最后呢，我是被冻醒的。
我蜷缩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微的声响。
小许韵“好冷……冷…”
我无意识地呢喃着，双手在座位上摸索，渴望能找到一点可以保暖的东西，可是触手所及只有冰凉的皮革。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母亲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中渐渐清晰，她俯下身，温柔地将我搂进怀里。
那一刻，我仿佛跌进了一个柔软的云端，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更加浓郁了，将我整个人包裹其中。
这是我短暂的生命中从未闻到过的香味，它让我想起春天里第一朵绽放的花，想起雨后清新的空气，想起所有美好却遥不可及的事物。
小许韵“妈妈……”
小许韵“我想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哽咽，在那些被殴打后缩在墙角哭泣的夜晚，在那些饿着肚子看别人家炊烟袅袅的黄昏，我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描绘过这样的场景。
母亲温柔地抱着我，告诉我她永远不会离开，可是每当黎明来临，等待我的永远是奶奶的咒骂和做不完的活计。
所以此刻，我固执地认为这又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
小小龙套“小韵乖，妈妈在呢”
小许韵“不要抛弃我……”
我低声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有人说过，有些人会用甜言蜜语骗人，他们用甜言蜜语哄你开心，转头就会把你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
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我的直觉认为，那地方一定比地狱还要可怕。
小小龙套“怎么会呢？妈妈现在和以后都会在你的身边”
小许韵“不要撒谎……”
睡意如同沉重的棉被再次将我覆盖，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像往常一样开始祈祷，这一次，我祈求这个怀抱是真实的，这缕香气不会消散，这份温暖不会在黎明时分离我而去。
我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重复着那个卑微的愿望。
小许韵“不要是梦......求求你，不要是梦......”
我把脸更深地埋进母亲的怀抱，用力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用这虚幻的甜美麻痹自己。
车还在行驶，载着我驶向一个未知的命运。
而我只是闭着眼睛，像个虔诚的信徒般反复祈祷：不要醒来，不要醒来，就让我永远沉溺在这个或许残忍的温柔梦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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