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宇的审讯笔录堆在桌上,像座沉默的山。肖簌宁指尖划过“因爱生恨”四个字,忽然抬头:“去见见苏晴。”
苏晴住在城郊的一栋老楼里,开门时眼窝深陷,怀里抱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周明宇的合照。看到警察,她没惊讶,只是把相框倒扣在桌上:“该来的总会来。”
“严宇说,是你动了他妻子的刹车。”肖簌宁坐在她对面,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有道浅浅的戒痕。
苏晴笑了笑,笑声发哑:“是。但不是为了钱。”她起身倒了杯温水,杯壁上结着水汽,“明宇跟林曼重逢后,天天跟我说分手,说他等了林曼十年,说我只是他疗伤时的替代品。”
“我去求林曼,让她别抢明宇。”苏晴的手指在杯沿划着圈,“她说‘感情不能让’。我看着明宇为她画的那些画,看着他手机里全是她的照片,看着他为了陪她,推掉我们的订婚宴……”
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严宇找到我时,说他能帮我留住明宇。他说只要他妻子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追林曼,林曼要是跟了他,明宇就会死心,就会回到我身边。”
“你信了?”攸祎玚忍不住问。
“信了。”苏晴低头看着水杯,“那时我像疯了一样,只要能留住他,什么都信。我趁检修车的时候,拧松了刹车油管的螺丝……严宇妻子死的那天,明宇果然抱着我哭了,说林曼跟了别人,他好难过。”
她笑出了眼泪:“我以为我赢了,结果呢?他还是天天画林曼,画她笑,画她皱眉,画她站在玫瑰花丛里。后来我才知道,林曼根本没答应严宇,她心里……好像有别人。”
“是严宇杀了林曼。”肖簌宁说,“他说林曼要报警。”
苏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被悔恨淹没:“我对不起明宇。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爱的人是被他甩掉的前女友,间接害死的。”
周明宇是在画室被找到的。他正把林曼的画像一张张烧了,火盆里飘着灰烬,像黑色的蝴蝶。看到警察,他只是麻木地添了张画:“她死了,这些留着也没用了。”
“苏晴交代了,半年前的车祸是她和严宇合谋的。”肖簌宁把笔录放在他面前,“她以为能留住你。”
周明宇的手抖了一下,画纸掉进火盆,瞬间蜷成焦黑的一团。“那个车祸……”他声音发颤,“我当时还安慰苏晴,说‘别难过,不是你的错’……原来我才是罪人。”
他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些没烧完的画,散落在地上,画里的林曼笑靥如花,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林曼准备送给严宇的玫瑰,其实是想劝他自首。”柳峤轻声说,“她手机里存着你未婚妻的照片,备注是‘苏小姐’,她大概早就察觉了你的动摇,只是没说。”
周明宇突然抓起一把没烧完的画,狠狠摔在地上:“是我害了她!如果我没跟她纠缠,如果我早点跟苏晴说清楚,如果我……”
“没有如果。”肖簌宁打断他,“你以为的深情,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枷锁。你为了所谓的‘十年等待’,吊着苏晴,招惹林曼,最后把所有人都拖进了泥潭。”
她起身往外走,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照进来,落在满地灰烬上,亮得刺眼。
回去的路上,攸祎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说:“你说,这世上的爱,怎么就那么多弯弯绕绕?”
肖簌宁没回答。车载电台里在放一首老歌:“爱到极致是毁灭,恨到极致是成全……”
她想起林曼手里那支蔫掉的玫瑰,想起严宇空洞的眼神,想起苏晴戒痕里的悔恨,想起周明宇烧画时的绝望。这些人嘴里都喊着“爱”,却把“爱”变成了刀,刺向别人,也割伤自己。
车停在警局门口时,柳峤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手机屏幕:“陈景然在看守所里提交了一份申请。”
“什么申请?”
“他说要把那条钻石项链捐给公益组织,以林曼的名义。”
三人都沉默了。或许,这场沾满血污的闹剧里,唯一还剩点温度的,就是那个被辜负的、想送玫瑰劝人回头的姑娘,和那个到最后,终于想为她做点什么的、笨拙的前男友。
攸祎玚推开车门,深吸了口气:“下个案子,能不能来个简单点的?比如丢只猫丢只狗什么的。”
肖簌宁笑了笑:“难说。这世上的人心啊,比丢猫丢狗复杂多了。”
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带着点暖意,却驱不散心底那点沉郁。她知道,只要人性里的贪婪、偏执、占有欲还在,这样的案子就不会断。
但那又怎样?她们是警察,是撕开迷雾的人。哪怕前路遍布荆棘,也得一步步走下去。
毕竟,总有人要守住那点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