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是我第二次去往河南郑州,那日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父亲病逝,将公司交于我手上罢了,我也照例从禁锢中走出了,不是死囚犯的国度移了皇帝,而是方才才弥补好断尾的壁虎,焦急的扒满墙壁往门外窥探。
我没有见上父亲最后一面,拥挤的车辆和熟悉的司机,别墅前新栽的一棵梨树在风中摇曳,占据了我的脑袋,自此一路的风景都入不了我的眼,过往早已在我的眼球上埋下重重万山,看不见光,或者说,光多的看不见黑暗。
随着急刹车的声响,额头重重砸在了车背上,所料的把手磕的那儿青紫一片,我懵懂的握住张真源伸过来的手掌,跟着他踉跄且飞速的穿越过人群,而后直奔抢救室,惨败的消毒水味,像五年前那般,前所未有的恐惧。
少年的鲜血顺着他的头颅往下淌着,淅淅沥沥糊了我满身,止不住的泪水稀里哗啦,我的心碎的好大声。
那天下雨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雨这个东西,像帷幕,或是花针,冷的心脏都冰冻住,血液尚且滞流,粘稠到干涸,湿漉到稀释,浇了我满脑的哀伤,少年头颅上呲着的木刺,父亲在我手腕上扯出的红痕,浑厚指甲掐的我皮肉都糜烂,像醇香的酪,我一时分不清我恨得是让我大出洋相但是非他所愿的简亓,还是把我血管抠破关我五年禁闭的父亲。
早就无所谓了,就像我希望简亓回来从新爱我一般希望父亲回来,尽管连带着训斥,有什么好恨的呢,梨树瘦弱却结了果,白绒绒的花朵像当年一般飘扬的落在我的发旋旁。
“节哀。”
医生说。
“节哀。”
张真源说。
“节哀。”
千千万万拍着门问死了没的媒体说。
“节哀。”
我对自己说。
母亲哭的声音大过了雷鸣声,窗外开始下雨了,该怎么形容雨这个东西,像利刃,像纸刀,热的血肉都蒸烂煮碎,烫的烙铁印在锁骨,美丽的玫瑰在烈焰中燃烧,是爱的劫难,是凌迟,是天罚,我们都难逃一死。
我没有走进病房去看他,癌症患者死相很丑,高高瘦瘦的一块皮裹骨,浑身上下插满管子,没理由,没理由,我想守着他最后一点儿体面,于是拉着张真源上了车。
“节哀。”
他又说了一遍,男人的眼眸也红成一片,像夕阳,烧毁了半边天际。
“节哀。”
我对他说,也对自己说,眼睛没有红,只是充斥着晶莹,透亮,价值连城的钻石。
雨水将梨花打的溃烂,山河破碎如璃,风飘飘惨兮兮如此凄,冷。
白的像雪,柳絮,糖粉,骨灰。
公司交手给张真源,独自一人去了河南,他帮我寻了这么多年的简亓,自是知道我终要走的,也便没阻拦,只是叫我记得回家,困惑。
哪里是家,梨树承载着我多年的感情寄托,它是家吗,拥挤又清冷的别墅里放着昔日亡人的回忆,它是家吗,群山环绕的城池存着我如玉的年少,它是家吗。
I don't know.
All I know is that I love someone, and I always have.
【我所有知晓的不过是我恋着一个人,并且从一而终的爱着。】
我抱着那副画坐上了飞机。
云海翻滚无边无涯,像烧开的稀粥,我将在何处长眠,多愁善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