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覆盖包裹着眼珠,温暖紧紧依偎着我,简亓的笑脸又在我面前浮现,虎牙和兔牙并生的少年,二十几了还似男孩一般,软糯糯的腔调总爱模仿我说话,盘腿坐在树下,扇着纸扇捧着梨子一啃就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
好吃的水果很多,红悠悠的圣女果,香溢溢的芒果,脆生生的苹果红蜡的外皮,干涩又酸甜,嚼烂还吃的到苦香,可他唯爱这果儿,不仅总愿吃,还总愿意画,花了梨花赠我,画了梨子也赠我,可我们相爱这么久,他从未画过我。
狐狸眼,他吻过,软鼻头,他蹭过,乌黑发,他揉过,火红唇,他未尝过。少年剃了鬓角装模作样,刨开外皮却还是一副温顺模样,他总是这样,挡棍棒时也是义无反顾,满口,满头鲜血,他从未怨过——怨了我也再听不到了。
深沉的梦境里,云海是乌色的,像简亓的瞳孔,深渊,我看不见他在想什么,两幅面孔,或是更多。
飞机很快便抵达了“故”乡。
记忆里的山不高,却也算不上矮,青翠的绿树缠绕如蛇身,密密麻麻掩住丑陋的表面,空气中弥漫着诗意与香氛,树木和着泥土的清香。
这儿无他大改,也是比以往更冷清了些,静默的山林,我走上青石板的小路,皮鞋底叩的一响又一响,似寺庙中敲钟的僧。
此时正是盛夏,太阳缓缓升起,清透的光影朦胧的笼在绿叶上,穿过层层,接着在周身留下斑驳,我听闻有人唤我姓名,回眸转身,少年明媚的笑靥倏地撞入眼眸,一席白衣短衫,一条黑布松裤,却没长着那双瑞凤眼,他不是简亓。
“丁程鑫——”他唤着,一路小跑来拉我衣袖,我翻找着记忆的书柜,却寻不见这人的模样。
“你不记得我啦?”少年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我应着,他又摇摇头。
“不认得也是正常,你走后我在脸上动刀子了,我是宋玄啊。”是简亓的表弟,一副明媚面孔胜那菩萨几分善,倒也是随了简亓,我这才恍然认出他的笑颜。
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简亓,过的如何。”我询他,他却好像听到个陌生人的姓名一般,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他现在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了,老是开些画展,认识了挺多朋友,男的女的都有,我带你去寻他吧。”
宋玄搂着我的胳膊一个劲的亲热着,像只初成人形的小猫妖,我应了,他便使劲拽着我,像马拉车。
我们似曾经那般奔跑,一边畅快一边又喘着气交流,宋玄身上总有一股蛮劲和倔强,和他待着总觉得我尚且还在那个充斥着热血和奔腾的年少。
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有信仰。
他说简亓失忆了,我心里的大石落下又升起,他说简亓声带损了,我眼角红红泪湿润,他说简亓改名了,我险些一口气未喘上来。
“他现在叫马嘉祺,叔怕你仇家寻不到你再拿他泄愤,我哥的身子骨可扛不住。”他嗔我,怨我,都不在意,只是,指纹勾勒着描摹了五年的姓名,他说改就改了,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我安慰自己,却还是支撑不住的抽泣。
“我也改名了,现在叫宋亚轩。”
又是一记重创,眼前青紫的冒着星星,他的吻粘连化作眼泪,湿黏潮腥糊的我眉眼都睁不开。
最后一眼,我看见了满目雪白的梨花,颗颗分明如冰晶,迅速地坠落,融化,凌乱,接着支离破碎,像我的眼睛。
我听见简亓露着洁白的齿,浩然的说。
“朝着春天去,别烂在过去和梦里。”
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