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谨不再多言,袖中甩出一叶飞舟,灵光一闪,五人掠上甲板。飞舟破空而去,直奔落霞谷。
.......
舟行三百里,夜无痕忽地睁眼,指间青符无火自燃:“探灵阵被触动了——谷口有‘遮天’痕迹,有人故意屏蔽天机。
蓝渺重剑出鞘一寸,剑气如霜:“那就打进去。”
嵇白弦指尖一点,水雾凝成镜面,镜中景象却让众人神色一沉——
黑水绕谷,符纸残片漂浮其上,正是溯冥常用的青冥纹,而水面下,隐隐有银光闪动,像是一条被锁住的龙影。
符谨眸色微冷,声音低而稳:“她被困在‘阴阳错位’的界隙里,幕后之人,想以龙血为引,开尸阴阵。”
嵇白弦瞳孔骤缩,龙角不自觉露出半寸:“.......他们敢!”
谢无咎握剑,嗓音寒如碎玉:“那就斩了这阵。”
飞舟骤然俯冲,如银电坠向黑水。符谨袖中金符化光索,缠住枯井栏;夜无痕青符布阵,封住四方;蓝渺重剑劈开阴煞;嵇白弦御水化龙,以龙息逼退尸气。
黑暗中,符谨最后一道声音稳稳回荡:“漱冥若少一根发丝,本座便让这幕后之人,万符穿心,龙火焚魂。”
飞舟掠至落霞谷上空,尚未停稳,嵇白弦已一步踏出船舷。
没有化龙,没有掐诀,只抬手向下虚按。
轰——
整片黑水湖面瞬间塌陷三尺,仿佛有无形巨掌将万斤水幕生生压成镜面。浪头凝固成冰,冰层之下,所有漂浮的断符、残剑、碎铃,被水流强行排开,露出一条笔直向下的幽暗通道。
夜无痕眉梢一挑,折扇“啪”地合拢:“好一手‘镇海’,白弦师弟藏得深啊。”
嵇白弦侧首,金纹龙角自额心浮现半寸,声音仍清朗,却带着低沉龙吟:“谷下阴阳错位,水脉是天然阵眼。锁了水,就等于锁了他们的阵基。”
符谨负手立于舟首,目光微敛,夸道:“龙族御水,果然名不虚传。”
嵇白弦被夸的脸一红:“还好。”
蓝渺重剑出鞘,剑锋一震,剑气如匹练劈向冰面,却在触及冰层前被嵇白弦两指夹住。少年指尖覆着细鳞,剑气在他指间寸寸崩散,竟未割破半片龙鳞。
“别浪费力气。”嵇白弦抬眼,瞳孔已缩成细直龙瞳,“下面有尸阴龙涎,剑气劈得越深,毒雾散得越快。跟我走水路。”
他并指如剑,向下一点。
冰面无声裂开,水流自行旋成螺旋阶梯,每一级都泛着银白龙纹,将阴煞之气尽数逼退。阶梯尽头,黑暗里亮起一点幽蓝龙火,照出被锁于半空的漱冥——她青丝披散,周身被乌黑符链缠绕,符链尽头,正是一具披龙鳞尸傀,胸口嵌着逆鳞,欲以龙血为引,开尸阴九转阵。
嵇白弦眸色骤冷,龙角完全显化,白衣无风自扬。
“拿龙鳞炼尸?”
少年一步踏出,脚下龙纹炸开,整条水龙自阶梯呼啸而起,龙吟震得阴阳界隙寸寸龟裂。他抬手,五指虚握——
轰!!
龙鳞尸傀逆鳞所在,被隔空捏得粉碎。乌黑符链尚未来得及反噬,便被龙火一卷,化作飞灰。漱冥身形坠落,被嵇白弦单臂接住。少年侧首,龙瞳金焰未散,声音却恢复清朗:“漱冥长老,你还好吗?”
漱冥勉力睁眼:“先不用管我,先.....救冷凝。”
银白龙尾一甩,将最后一块尸龙残骨碾成齑粉。嵇白弦落回地面,龙角尚露,气息却稳:“台子底下还有一条暗脉,通往更深的水窟——”
他抬手一抓,水雾凝镜。镜中景象让众人倏地沉静:幽黑洞穴,石壁上钉着第二道符锁,锁下吊着个蓝衣少女,垂首昏迷,肩胛被两枚黑钉穿透——正是琼峰内门弟子冷凝,亦是漱冥门下。
漱冥刚被放下,脸色还白,见状失声:“冷凝!”
符谨侧首,声音冷冽:“暗脉里还有第二座转生阵,用冷凝气血做‘活引’。若不尽快破阵,她会被抽干生机,成为尸龙替身。”
蓝渺重剑一震,战意暴涨:“那还等什么?”
嵇白弦却抬手止住,金瞳微眯:“水窟布了‘逆龙镇’,专压龙族血脉。我若直接化龙闯进去,会被压制三成力。得先拆阵基。”
“拆阵基是符修的事。”夜无痕自暗处踱出,折扇轻摇,身侧青符如星罗棋布,“给我半柱香,能在水面布‘天罡解阵图’,把镇龙钉一根根拔出来。但——”
他抬眼,笑意里带着锋:“需要有人下水护住冷凝心脉,同时挡住可能窜出的尸龙残魂。”
谢无咎指腹摩挲剑柄,声音淡:“我去。”
蓝渺一步跟上:“水战我熟,同去。”嵇白弦挑眉,龙角光华流转:“我虽被压三成,还有七成。”他掌心一翻,一枚银蓝龙鳞递给谢无咎,“带鳞下水,可暂避逆龙镇。我守洞口,不让任何东西溜出来。”
符谨点头,金符化光索,缠住夜无痕手腕:“半柱香,我与你同掌阵眼。漱冥——”
“我入水救人。”漱冥截断,符笔一划,雷光化作薄薄水膜覆于周身,“我的弟子,我自己抱回来。”
计划落定,众人分头而动。
……
水窟幽暗,腥寒刺骨。
谢无咎与蓝渺携龙鳞跃入,剑气与重剑罡风在水下爆开,将扑来的尸龙残魂寸寸斩断。银蓝龙鳞散出柔光,所过之处,逆龙镇钉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夜无痕立于水面,折扇轻挥,青符如刀,每一次落下便有一根镇龙钉被连根拔起,黑血溅起即被符火蒸干。
符谨负手悬空,金符悬于指尖,一旦夜无痕灵力稍竭,他便弹指补位,阵图光芒纹丝不乱。
终于,最后一根镇龙钉被拔除。漱冥身形如电,符笔斩断符锁,一臂揽住冷凝,另一手雷火轰碎暗阵核心。
“起!”
水浪炸开,众人破水而出。冷凝被平放岸边,唇色苍白,气息微弱却稳。嵇白弦并指一点,龙息化作温润水雾,替她修复被钉穿的肩胛。
漱冥跪坐一旁,红着眼握住冷凝的手:“冷凝,撑住,回家了。”
漱冥吐出一口浊气,抬手在小徒弟额头敲了一记:“回去抄门规,别想逃。”
夜无痕收扇,看向嵇白弦,笑道:“嵇白弦,这回欠我个人情,两坛酒里得一坛算你的。”
嵇白弦龙尾虚影一扫,大方应下:“行,再附赠一坛南海琼露,醉不倒你算我输。”
符谨负手而立,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停在银白龙角少年身上,唇角微不可察一勾:“白弦,今日谢了。”
嵇白弦扬眉,龙火在瞳底一闪:“都是朋友,客气什么。下回再并肩——记得把酒管够。”
残阳如血,落在被龙息蒸干的黑土上,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夜无痕收拢折扇,指尖在空气里一拈,像抓住了一缕飘散的蛛丝。他垂眸嗅了嗅,脸色微变:“魂遁千里,借水而走……是‘镜花传影’。”
符谨金袖一拂,将那缕残丝封进符囊:“你们知道?”
嵇白弦接过符囊,声音听不出情绪:“无极海晏家的独门术法。看来我们的这位幕后主使换壳了。”
漱冥正在给冷凝包扎,闻言抬眼,眸色冷冽:“晏家?他们不是三百年前就被无极海逐出中州了吗?”
“明面上是逐了。”嵇白弦淡淡道:“暗地里,晏绝那一支一直躲在北海冰涧。”
嵇白弦龙角尚露,指腹摩挲着地上残留的阵纹,忽然轻笑,笑意却透着森寒:“怪不得要布转生阵——晏家老祖寿元将尽,想用伪龙续命。”
蓝渺重剑往肩上一扛,剑身反射夕阳,像一截烧红的铁:“那就追去北海,剁了他!
“不急。”谢无咎抬剑,剑尖挑起半片破碎的黑鳞,鳞背刻着细若发丝的晏家族纹,“他带走了‘逆鳞转生’的核心阵盘,下次动手,只会更隐蔽。”
夜无痕抛起青符,符光化作水镜,镜中最后画面定格——
百里之外,一处无名水潭。潭面浮起一轮月白圆镜,镜里映出落霞谷残景,随即“啵”地碎裂。黑衣人影踏镜而出,兜帽下露出半截苍白下颌,唇角含笑,无声启唇:
“逍遥仙宗,后会有期。”
水镜散去,夜无痕“啪”地合扇,语气难得正经:“他留下话了——下次选个更合适的龙太子。”
嵇白弦嗤笑,龙瞳金焰跳动:“告诉他,下次来,我提前给他备副棺材。”
符谨收好残丝,转身看向众人,声音不高,却让空气瞬间凝肃:“即日起,宗门大比延期一月。各峰轮值,封山查谍;凡北海晏氏血脉,一缕气机不得放入护山大阵。”
“漱冥——”
“在。”
“琼峰抽调亲传十人,专查‘伪龙’线索,冷凝痊愈后随队。”
“明白。”
“无咎,蓝渺,你二人随我回宗,开剑冢,取一把名叫“追影”的剑。
蓝渺眼睛一亮:“宗主要动那把老剑?晏家面子真大。”
符谨最后看向嵇白弦,语气微缓:“白弦,你有何想法?”
嵇白弦抬手,龙火在指尖化作一枚小小信笺,信封上龙纹盘绕,他弯唇一笑,露出一点虎牙:“我要亲自回去——借兵。”
夕阳彻底沉入山脊,天边却亮起一道银蓝龙影,直冲无极海。
夜无痕抛扇接回,冲众人挑眉:“下一局,轮到我们做东。”
谢无咎收剑,声音散在夜风里:“北海风雪大,记得多带酒。”
风掠过残阵,卷起破碎黑鳞,像一封未写完的战书,被轻轻寄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