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合上册子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却仿佛在空气中掀起一阵波澜。
严浩翔低着头，那支黑色圆珠笔还捏在他指尖。他没有松手，也没有再动。
宋亚轩靠得更近了一点，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溺进自己的沉默里。
医生看了众人一眼，语调平和地继续：“我这边收到了一份报告，是体检医生转交给我的，说是有一位成员……嗯，有一些身体记录跟实际状态不太匹配。”
她没有点名，但谁都知道她在说谁。
马嘉祺的背脊顿时绷紧，几乎要下意识出声阻止，但被医生温柔却坚定的眼神按住了。
“我知道你们想保护他，”医生微笑道，“我也不是来指责谁的。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有些事，如果说出来，会比藏着更轻松。”
气氛再次陷入安静。
安静到连外面楼道里拖椅子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严浩翔却没有抬头。
他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得像一个影子，整个人仿佛从房间中被抽离出去，留下一副薄薄的壳。
医生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本记录本。不是标准的医院用表，而是——某种特别的，团队内部专属的健康跟踪册。
那是他们每个月都会填写的身体状况记录，由生活老师统一归档。
“我只是……翻到了一页，”她轻声说，仿佛在翻一本普通的日记，“上面记录的，是连续六天的腹部痉挛，频率逐日加剧，但后面的备注栏，却写的是‘可忍，暂不报告’。”
医生顿了顿，抬头看向严浩翔，语气柔和得几乎要碎掉：“这是你写的吗？”
严浩翔的指节慢慢收紧，像是要把笔握断。
但他没有说话。
马嘉祺站起身，挡在他身前，声音低得近乎咬牙：“如果是医疗档案，我要求先由我们团队负责人审阅后，再决定是否公开讨论。”
医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不是档案，是从你们那边工作人员那拿来的内部记录——不是我要求公开，是有人……偷偷留了很多页，在每一页都加了时间标注、感受描述，还有发作后的恢复记录。”
“他自己记的。”医生看着严浩翔，眼神带着一点微妙的心疼，“从两个月前开始，间断性的。上面还画了小符号标记恢复时间，像是在给自己统计耐受值。”
空气，仿佛被这句话一瞬间抽空。
宋亚轩猛地转过头去看严浩翔，嘴唇颤了颤，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刘耀文抬起手臂，像是想抓住什么，又不知道该抓哪里，最终手心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严浩翔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笑得让人心揪得发疼。
“没什么，真的，就是偶尔不舒服，写下来……方便记得下次吃药。”
“可你根本没有吃药，对吗？”医生轻声问。
没人应声。
医生翻出最后一页，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2月17日 晚，三小时痉挛，持续剧痛，无药，未告知。”
那一行字写得很淡，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最后的句号甚至偏离了格线，仿佛在发抖。
宋亚轩站起来，一把把纸本抢过去看，指尖抖得厉害。
他盯着那一行小字，眼圈一下就红了，几乎是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为什么不说？”
“你他妈到底要憋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耳朵。
严浩翔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宋亚轩，眼里没有泪，却有种沉沉的疲惫。
“说了有什么用？”
“你们每个人都比我拼，我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胃不舒服……我还能撑，就想多做一点。”
他轻描淡写地讲着，语气就像在解释一场小感冒。
可那本记录却像一份血淋淋的日记，把他一个人忍着痛、偷偷数恢复时间、背着大家记录症状的过程，全都暴露在光下。
“这不是多做一点，这是自残！”宋亚轩的声音哑了，猛地朝他扑过去，“你再多做一点你人都要没了你知不知道？”
严浩翔没有闪躲，只是微微一笑。
“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把所有的温柔都推向崩溃的边缘。
张真源悄悄把头埋进胳膊里，耳朵悄悄红了；丁程鑫眼圈泛红，指节发白，却一句话都没说；刘耀文狠狠地掐着大腿，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医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收起记录本，把空间还给这七个孩子。
她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了；有些心结，也已经被揭开了角。
而那个在黑暗里偷偷记录疼痛、悄悄掩饰虚弱、假装毫无破绽的少年——终于被他们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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