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
聂政是魏国轵县(轵县:魏县名,在今河南济源东南)深井里人,因为杀人后躲避仇家,和他的母亲、姐姐一起到了齐国,以卖肉为业。过了好长时间,濮阳(濮阳:卫国的都城,在今河南濮阳西南。卫国是西周初期建立的诸侯国名,战国以来已经逐渐沦为魏国的附庸)的严仲子(严仲子:名遂,韩国贵族,因其此时逃居在濮阳,因此称“濮阳严仲子”)在韩哀侯(韩哀侯:文候之子,公元前376年一公元前 374年在位。韩是战国初期与赵、魏三家瓜分晋国建立的诸侯国名,这时的国都在新郑,今河南新郑)驾前做事,因为与丞相侠累(侠累:韩国丞相,名傀.(《战国策》称之曰韩傀,韩哀侯之叔)有矛盾(矛盾:据《战国策。韩策》记载:韩傀当韩国丞相时,严仲子(严遂)受到国君的重用,由是两个人相互陷害。严仲子检举韩傀的过错,韩傀在朝堂上斥责怒骂他,严仲子拔出剑追杀韩傀,因众人解教得以获免。这就是他们之间产生矛盾的由来)怕被他所杀,于是就自己逃走了,他四处周游,企图寻找一个可以替他向侠累报仇的人。严仲子到了齐国,齐国有人向他说聂政是个勇士,只不过是因为躲避仇家才混在这个卖肉群里。严仲子一听立即到聂政家登门求见,一连去了好几次,而后又为聂政的母亲置办了一桌酒席。等到喝酒喝得起劲时,严仲子拿出了黄金百镒(镒:古代的重量单位,一镒 为二十四两。一说为二十两),赠给聂政的母亲,作为向她表示敬意的礼物。聂政对这么丰厚的赠礼感到惊讶,坚决推辞不受。严仲子一定要给,聂政说:“我庆幸我的老母健在,我的家虽然穷,但我靠着卖肉的钱还完全可以买些好吃的东西来孝敬母亲。现在老母的用度什么都不缺,所以我们不能接受您的赏赐。”严仲子拉着聂政,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说:“我有一个仇人,为了报仇我周游各国找过许多人,只有到了齐国,才听说你最讲义气。我所以拿出百金,是想让它作为供给老人的一点费用,和你交个朋友,哪里还有更多的要求呢?”聂政说:“我之所以低三下四,不顾羞耻地混在卖肉群里,就是因为还有父母需要供养,只要老母在世,我的身子是不能答应别人给别人用的。”(《礼记.曲礼上):“父母存,不许友以死。”)严仲子还表示非要留下礼物,但聂政到底还是没有接受。不过这次见面还是完成了宾主各自的礼数。(凌稚隆引王鏊说:“‘不过这次还是受到了主人的以客礼相待’,是说明聂政此时心里已经默许要为严仲子效劳了。”)
又过了好长时间,聂政的母亲死了。等到安葬过后,三年服满。聂政说:“唉!我不过是一个敲着板子卖肉的市井小民,而严仲子作为一个国家的卿相,居然可以不辞遥远地屈尊来和我交朋友。我当初对待人家太淡薄了。我对人家没有任何功劳可言,而严仲子竞拿出黄金百镒来给我的母亲作为贺礼,我当时虽然没有接受,但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人家是赏识我的。严仲子为了一些个人冤仇而恼怒, 来结交我我这个穷困浅陋的人,难道我就能够永远这么默不作声吗?再说严仲子那次来请我,我就是因为有老母才没有答应:如今老母已享尽天年,我也应该去为知己效力了。”于是聂政离开齐国来到了濮阳,他找到了严仲子说:“上次我之所以没有答应您的邀请,那是因为我的母亲还在;如今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您的仇人是谁?我现在可以替您去办了!”严仲子说:“我的仇人是韩国的丞相侠累,侠累又是韩国国君的叔父。他的家族人多势大,住处的防卫森严。我曾想让人去刺杀他,但都一直未能成功。如今你愿意给我帮忙,我就可以多派一些车马勇土来协助你。”聂政说:“卫国离者韩国本来就不远,我们如今又是想去杀人家的丞相,而免不出岔子,一出岔子就会走漏风声,走漏了风声,那就变成了韩国整个国家来和您一人为敌, 那成太危险了”于是他谢绝了一切车马从人,独自一人群别严仲子出发了,聂政持剑来到了韩国的首都,当时丞相侠累正在家里坐者,周围手特刀枪的卫士很多, 聂政径直往里闯,他上台阶。迅不及防地刺杀了侠累,侠累的卫兵一阵大乱。 聂政大声吼叫着一连又杀死了几十个人,随后自己用刀划破了自己的面孔。剜出了自己的眼睛,又剖开肚皮流出了肠子,最后修不忍睹地死去了。韩国把刺客聂政的尸体摆在了市场上,花钱招问谁认得这个人,结果没有一个人认识。于是韩国又悬出重赏说。谁能认出杀死丞相的杀手, 就赏给谁千金。 结果过了好久,还是没人认识。
这时聂政的姐姐聂荣听说有人刺杀了韩国的丞相。韩国人都不认识这凶手是谁,于是就把他的尸体摆在市场而悬赏千金,征问谁能认识他,聂荣伤心地哭着说: “这恐怕就是我的弟弟吧: 因为严仲子曾赏识过我的弟弟!”于是她立到起身来到韩国,到了市场上看,果然是聂政。于是她就趴在他的身上,痛哭说:“这人就是魏国积县深井里的聂政啊!”街上过路的人们一看都说:“这个人害了我国的丞相,现在韩王正悬赏干金找人辨认他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怎么还敢前来认尸呢?”聂荣说:“我知道, 聂政当初之所以忍受污秽降低身份生活在市井小贩之中,这是因为当时上有老母健在,下有我还没出嫁, 后来老母已尽天年,我也嫁了人。而严仲子从一个低贱卑污的处境中赏识了我的弟弟,和他交了朋友,严仲子对我弟弟的恩情太深了”我弟弟还能怎么样呢;士本来就应该为知已者死,今天他是为了我的缘故,所以才这样严重地毁坏自己的身体,以免被人认出。让我受牵连,我又怎么能害怕自己被杀而埋没他的英名呢?”韩国市场上的人们听了这番话,都大为震惊。聂荣说完后大叫了三声苍天,也痛苦悲哀地在聂政身旁死去了。
晋、楚、齐、卫各国听说了这件事,都说:“不仅是聂政特别可以,连他的姐姐也是一位刚烈的女性。假如当初聂政早就知道他的姐姐这么毫不迟疑,这么不怕死地千里跋涉来为他扬名,姐弟两人一同死在韩国的市场上,那么他也许就未必再轻易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严仲子去用了,但严仲子的确也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能知人、能得人之力的人了。”
(按:聂政墓在今河南济源积城乡之泗润村西,封土呈圆形,高约七米,面积约四百平方米。墓前有享堂,俗称聂将军庙,系明代建筑。)
这件事过了二百二十多年,秦国又出了一个荆轲。
(按: 自韩懿侯元年(公元前374年)至秦王赢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7年), 仅相距一百四十六年,这里说:“二百二十余年”,系太史公司马迁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