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你恰恰与我很像。你爱的人以一种悲惨的方式死去了。而这让你的心伤痕累累。然后你花费多年的时间来珩磨你的技巧，艰难地活下去。那股力量驱使你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去打造一个更好的世界，这样你才能更好地纪念他们。”
“我的父亲，”Oliver刺耳地说，“就是在对抗像你这样的人。他让我立下承诺保护这座城市免受他们的荼毒，免受你的荼毒。”
Malcolm摇头，不由得一声干笑。这个可怜的男孩还这样糊涂啊。“不，你父亲和我共事，Robert和我，我们一起，打造了‘事业’。”
Oliver皱起眉，拒不接受地摇头。“那个名单，上面写的都是与他做过非法交易的人名，然后阻止那些人从别人的苦难中牟利。我母亲告诉我，那些是欠我爸人情的人的名单。”
Malcolm倾身向前，十指交叉，前臂搁在膝盖上。“不，我们答应名单上的那些骗子和罪犯，然后我们讹诈他们。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把本该用来革新的钱收进腰包，或者贿赂建筑检验员，我们就能够敲诈他们。我们就能够使那些资金流进警察机关。如果其中有城市官员受贿，我们就能够给他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给机构安排其他人进去。”Oliver仍不可置信地摇头。“我们与你做的事，与你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是一样的。”Malcolm坚持道。“只是......我们从来不会做得这么过，去威胁别人的性命，还不从就杀了他们。”对此他不得不笑了笑。“在这件事上，你已经证明了这种方式最为高效。”
“我不谋杀那些人。”年轻男人坚持着，“我给他们一个机会。而你，你杀了那些已经让步的人。”
“这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事。”Malcolm解释说。“你正在妨碍那个名单上的几个关键人物，几个对新‘事业’形成作用的人。”
“你还想屠杀成千上万无辜的人。”
面对这个指控，Malcolm与对方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严重怀疑贫民区里并没有很多‘无辜的人’。”年轻男人明显与他的情绪、观点没有共感。年轻人的确有他们崇高的理念。“听我说，Oliver。新‘事业’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已经试过你那种方式，逐个击破，毫无章法，挡下一个又一个的犯罪。你从事这件事还不到一年。而我们已经干了超过十年了。”他站了起来，焦虑地踱步。“没有用的，Oliver！这是螳臂当车。犯罪率在升高，谋杀率在升高，贩毒在升高，失业者，流浪汉，帮派活动......所有这一切。不论我们做什么，不论我们多努力地去尝试！”
他转身面向年轻男人。“贫民区就像一个鼠窝。它们窜出来，偷你的东西，夺你的食物，它们带来瘟疫和疾病。你可以施老鼠药，你可以设陷阱，你可以数以几十地捕杀，但它们永远也不会停止涌现，因为它们一直在那底下繁殖，在那鼠窝里存续。鼠窝必须被摧毁，不然这一切永不会停止。”
“你在做的这一切是个巨大的错误！”Oliver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是深深的、满满的信念。“贫民区里生活着那么多妇女儿童，生活着那么多家庭！”
“那里还生活着那么多吸毒者，那么多靠救济度日的少女妈妈(teen mother)*。甚至还有那么多一生下来就对可卡因成瘾的小婴儿！有些生来就患有艾滋病，而那些可能算幸运的了。因为那些婴儿在能够被人遗弃、忽视和虐待之前就死去，在看不到希望的地狱里苟延残喘地长大以前就死去。”
【少女妈妈(teen mother)：二十岁以前生育的女性】
“希望仍然还有！我拒绝相信人性的光辉能够殒灭。基于人们生活的地点来决定生死是不对的。”Oliver的音量越来越强。
“那基于人们生活的方式呢？”
“那些人无法决定自己是不是贫民。”
Malcolm咬紧了下颚。“不。那些人每天都在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决定。你想谈谈人性的光辉？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有这种光辉的女人。她想要帮助贫民区里的穷人，她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她开了一个诊所，从不将任何人拒之门外。”
“你的妻子。”Oliver轻轻地说。
“我的妻子，Rebecca。”Malcolm给出肯定。“那些人以在大街上给她一枪的方式作为报答......”
“那只是一个人的行为。”
“那是他们所有人的责任！她大呼求救，没有一个人来。没有人停下脚步去帮助她。他们毫不在意。”
“你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哦，我清楚。”Malcolm站在Oliver面前，俯视着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把愤怒紧紧束缚住。“她给我打过电话。”
“什么？”Oliver扭着脑袋，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着光，与脸上的涂料和青肿的眼窝形成鲜明的对比。
Malcolm咽了口唾沫。他本不打算进入故事的这个部分，但是面前的年轻人值得听到真相。“她……尝试和我通电话。我那时在忙。”他在Oliver的凝视下移开了目光。“她知道我那晚会很忙，我也跟她说过，不要打电话给我。那是她平常的一个小习惯，她总是会在离开诊所回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当我的手机铃响起，我知道一定是她。我感到烦躁。”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他紧紧闭上眼睛。“一分钟后她又打过来。我把手机关机了。”太愚蠢了，如此的愚蠢且狭隘。不过是你对爱的人做的一件小事，一个短暂的不一致，一个小小的冲突。没有任何一段感情从头至尾完美无暇。这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错误。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控制住自己。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拨打911。我猜因为她受伤了，她很慌......她想打给某个她信任的人帮助她。而我辜负了她。”他死死地握紧拳头，克制住心中的内疚，把苦涩咽进肚子。等他确定自己的嗓音能够保持平稳，他才再次开口。“直到她死后我才收到她的消息。我听着她的遗言，一遍又一遍，整整一个晚上。这就是我剩下的全部。”他轻轻地对自己说。
他转身正对Oliver，直直地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她告诉我，她大声呼救，但是没有人来。她在大街上流血致死，甚至没有一个人试着帮她。在她为他们付出了这一切之后。”
“摧毁贫民区不能让她复活。”
“我明白这个道理。我甚至无法向杀死她的那个混蛋复仇，因为警方永远也没能找到是谁干的。”Malcolm努力松开握紧的拳头。“但我能拯救那么多的生命，那些真正无辜的生命。我能将这个城市打造成一个更好的地方，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这会是她期望的。”即使她无法在他即将创造的这片美丽的邻里中生活，她也会为他的成果感到欣喜。他跟从的正是她对星城众多家庭的美好愿景。如果他能实现这个，也许他就能最终感受到某种程度上的赎罪。
Oliver抬头看着他，收紧了下颚。“你怎么能相信这么多的毁灭和死亡是件好事？”
Malcolm吸了口气，一只手梳过头发。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我相信这叫作老一辈的智慧对战年轻人的理想主义。”他说，试着让语调轻松些，以缓和紧张的氛围。
Oliver的语调只是更阴沉了。“那你还是杀了我的好，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停止阻止你和你的‘事业’。”
Malcolm叹了口气。“我不会杀了你，Oliver。我已经告诉过你。”他停下片刻，然后突然说，“我有个提议给你。”
“我不在乎你说什么。”
“请听我说完。”他再次倾身向前，眼睛降到与Oliver同一高度。“我愿意把‘事业’推迟一年。或者，甚至是两年。你继续你现在做的事。如果你能够带来改变，如果你能够开始清扫贫民区的污浊，把那里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他张开双手以示和解。“那你就赢了。再没有理由铲平贫民区。”
“条件是什么？”
“没有条件。”Malcolm迎着他的目光，一动不动。面前那双眼睛如此强烈地想要相信。
“我不信任你。”
“我会帮助你。”
“帮助我？”Oliver畏缩了一下。“你试图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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