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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匹马

赤驽

神界的设计似乎比他上次来时繁琐了不少,顾庸逐七拐八拐才找到现天帝帝君——帝诚。

他正躺在偌大殿堂内的塌下睡着。

见顾庸逐来了,他有些疲乏地睁眼,眉头微蹙,仿佛与什么难以抗拒之力抗争着:“地域侍卫?”

“什么?”顾庸逐不知所云地向外看去。

四位身高约八尺的粗壮大汉从黑暗处闪出,把他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什么啊?”顾庸逐依旧云里雾里,任由这四位大汉掰着他的胳膊,被迫半跪在地上。

“真抱歉,我好像忘了。”帝诚按了按眉心,在顾庸逐面前蹲下身,道:“似乎忘记与你说说这里的礼节了,怪我。”他的话语间透露着别样的恳切,但不知怎的,顾庸逐莫名觉得心尖一颤。

“什么礼节啊?”顾庸逐动了动被大汉压得发酸的胳膊:“还需要跪下来求您?才算礼节?”

看着眼前这个面瘫怪,再想想压着自己的那四位大汉,顾庸逐就愈发觉得他渡劫经历的这两个月没那么简单,还有魔界大败……

帝诚睨了他一眼,没回应,转身回到床上坐下了。

顾庸逐轻轻挣了挣,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揣摩着帝诚的心思。

三个月前,前神帝帝君因为在酒席上大开荤口,犯了众怒,被罚在除神座上受断魂鞭三百下,最终导致本就失调已久的魂魄分离,被魂魄分裂的剧痛生生痛死了。

当时还是太子的帝诚当即与神庭群臣刀剑相对,最终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以死相逼才让帝诚放弃了血染神庭的念头。

“和平协约。”

帝诚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什么?”顾庸逐抬头。

“和平协约,前魔君死前一日与我签订的。”帝诚答道。

说到这里,有位壮汉忽觉好笑道:“他应该在地下没想到,第一个触犯和平协约的居然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吧?”

顾庸逐猛的起身,又狠狠地被按在地上,面颊贴地。

“你说,我爹死了?”顾庸逐没再挣扎,任由着大汉将他的头一按再按。

帝诚不语。

壮汉看着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故作惊讶:“你不知道吗?”

砰!

四个大汉一齐向四周倒去,跌跌撞撞地站不稳。

顾庸逐一个箭步跨上台阶,掀开帐帘,看着那个面色如常男人,喉头微哽:“我爹什么时候死的?”

“你还真不知道啊?”可憎的肥猪依旧如故,发出女人般尖细恶心的声音。

这里是神庭。

不知何时,几片破败的彼岸花瓣片悄无声息地从顾庸逐的衣兜里滑落,落在帝诚一尘不染的白净被褥上。

顾庸逐又被按在地上了,还是那几个大汉,还是原来的跪坐姿势,只是被擒着胳膊的人不会再抬头了。

花瓣落到地上了,顾庸逐呆滞地望着它。

他爹,死了吗

那个在他初次除妖归来,就把上古圣器交付与他的不着调的老男人;那个在母亲去世时哭得肝肠寸断发誓再不娶妻的懦弱男人;那个信誓旦旦地喝着甘露声称要打神界个落花流水寻他们开心的人;两个月前还嬉皮笑脸故作恋恋不舍送他渡劫去的男人,死了吗?

他爹,死了吗

他说过,要等他成年把他的凯旋圣剑给他的;他说过,要等他退休了一同去鬼界找他娘的遗物的;他说过要等他渡劫归来给他办归来宴的……

顾庸逐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耳边尽是嗡嗡的噪声,他犯了什么罪,什么罚,通通听不见了,只见得那神帝帝君一张一合的嘴。

不对!

顾庸逐倏地站起身,身子又很快瘫软下去。帝诚抬了抬下巴,示意几位大汉放开他。

顾庸逐一瘸一拐地走上台阶,掀开帐帘,声音暗哑:“他……怎么死的?”

“战败的帝王不本就该死吗?怎么?还要留着做菜?”没有人回答他,但顾庸逐耳里只有空洞的这一句话。是那几只肥猪说的,还是帝诚说的,他已分辨不出了。

“他……现在,在哪里,魂魄,什么的。”

顾庸逐艰难地说出这几个词语,他不想去寻或许他父亲早已确实的魂魄,最后筑成一个人,那样就证明了,他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你说那个啊。”帝诚轻笑了一下,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送他去大牢吧。”

顾庸逐愣了一下,道:“我究竟犯了什么……”

“死罪。”帝诚丢给他两个字,顺便把缚魔捆递给一位大汉:“别小看他,谨慎一点。”

大汉点点头,松开顾庸逐给他捆绑。

说时迟那时快,顾庸逐快速蹲下身,滑出四位大汉所占领的区域,把那几片破败的花瓣放进手心,眼中的悲恸转瞬即逝。

“抱歉啊,身子麻了,活动活动。”顾庸逐把心底的情绪掩盖好,笑了一下:“我自己来吧。”说着自顾自地把缚魔捆绑在身上。

等到几位壮汉押着顾庸逐把他摔大牢时,他的身上已被缚魔捆蚀出了一道道血痕。

顾庸逐呆坐着,没解开捆绑,任由灼人血肉、创巨痛深的伤口被继续侵蚀着。

他想到了很多,有百日宴时根本未曾拥有的记忆,有父亲带他去母亲的墓前自己却忍不住哭到干呕时狼狈的脸,有父亲在与神界大战前还为他与哥哥编着一本名叫《败引豪夺录》的书。

父亲,终于变成了那只能回味与怀念的记忆。

牢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叫他坐起来,他便一直跪着,直到天明,到他生命的终点。

狱卒走过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动。

“唉,你是顾避俗吧?到你了。”狱卒似乎没怎么睡醒,打着哈欠把他从地上拽起。

顾庸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有点狼狈地勾勒出一个笑:“那个,这位大哥,您听说过前魔君的事吗?”

“你说祝焱?”狱卒瞥了他一眼。

“正是。”

狱卒似是没听过祝焱私生子顾庸逐的名号,大大咧咧地凑近他,有点神秘地说:

“看你可能也撑不过今天了,我就告诉你罢。”

“祝焱啊,可惨咧!被帝君打死了不说,还在人家清醒意识的时候,生生把他的魂魄从体中剥离了啊!

“那个祝焱,脸都变成青色了!七窍都流出黑血了啊!真是不知道帝君为何这么残忍,还把他的魂魄用弑魔剑撕碎了啊!

“而且,据我小道消息,魂魄被撕破了不说,这些残魂,一部分被那些他给命大的鬼烤串吃了,剩下的被喂给食魂兽了,好像是为了防止祝焱魂魄重塑,三天后又把那只野兽杀了,仔仔细细检查是否消化干净了把尸体扔到奈何桥里诶!这点消息,你可别告诉啊,算了,反正你也没机会了……”

顾庸逐只觉得周身的鲜血都凝固了,他想得到是帝诚杀了他爹,但没想到,帝诚为了防止重塑父亲的魂魄,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悲楚地阖上双眸,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生锈而又泛着腥臭味道的地面上。

“你怎么哭啦?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准你这两百鞭下来,捡了条命呢?”狱卒见他眼底有闪闪泪光,有些慌了。

也是,哪有狱卒跟要死的人反复重复要去世的事实的,这事确实是他的不对。

顾庸逐睁开眼睛,闪烁的泪光模糊了他的实现,已经到达弑神座了。

他的父亲已经去了,但他不能。他还不想父亲,不能这么早去看他。对,他并不想念父亲……

顾庸逐被昨天那几位熟悉的大汉押送到弑神座跪好,等待着不知哪位幸运儿的到来。

来审判他的罪。

“魔族平民顾避俗,因触逆《关于神魔二界和平协约》第十六章‘有关一些不能容忍的罪恶’第四节‘六指儿意味不详’及第十四章‘正统的协约’第十八节‘使用各种手段掩盖自己的罪行’两项,被判通天鞭共一百五十鞭,去往六界任意之处协助惩处不良分子两百年,按起态度最多减缓一百五十年。当即处刑。”

顾庸逐面无表情地扭了扭身子,等待着下文。

“行刑人:魔界帝君祝暝萧。”

……是他哥哥。

顾庸逐抬起头,眸子轻轻转动了一下。

他早该看到他的。

就坐在帝诚旁边,刚刚自宣读他的刑罚就不住咳嗽,面色阴沉的人。

在大多的色彩明丽里的一片灰。

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否拿得动那看起来又长又重的刑罚鞭。

希望他的病能好些。

祝暝萧站起身,与帝君点头示意,快步走上台阶,从壮汉手里接过通天鞭,走到他面前。

顾庸逐的脸冲向他,笑了一下。

祝暝萧的脸色更加暗沉了,似乎急不可待要惩罚他那并不乖巧懂事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确实太急了,还未等狱卒准备好喊声开始,一鞭子就甩了下去。

打在顾庸逐赤裸的背上,血水飞溅。怕是正常来行刑的人都不肯这么卖力。

“那个,”正当祝暝萧要下去第二鞭时,戏谑的声音响起了:“魔君大人,您可不能对自己的同族心慈手软啊,这对我们都不好。”

心慈手软?一个狱卒忍不住在心底叫了起来,若是让他上去打,也不会第一鞭就血水飞溅,把旁边看热闹的人群脸沾上腥臭的血,这哪里是心慈手软,分明是公报私仇。

通天鞭可是用来惩罚千古恶臣的,这时用在这无名小卒身上,实在有点屈才。

顾庸逐满不在乎地动了动被抽的发麻的后背,道:“确实,你这一鞭,实在有些……”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祝暝萧的第二鞭就这么急吼吼地来了。

还是刚刚那个位置,顾庸逐只觉得火辣辣,不仅背上痛,其他地方也似乎被抽了似的动不得,一动骨筋都要被折断撕碎。

三鞭,四鞭,五鞭……

七十一鞭,七十三鞭,八十二鞭……

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沉下去,轻飘飘的灵魂似乎带不动沉重的肉体,随着意识往下不停地坠。

要不就凑个整吧……

顾庸逐觉得有些恶心,却连张口都做不到,腿早已蹲麻了,似乎下半身早被砍去了般不复存在。

“哥……”

他说话了吗?好像没有,因为他紧紧闭着嘴。

怕是要倒下去了罢……

要倒下去了吗……

快了吧……

砰!

顾庸逐意识猛的清醒了,抬不起头,只能看见地面上的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魔君!”

好像有人在叫他爸?不对,他哥……

祝暝萧怎么了?

顾庸逐脑子昏昏沉沉的,直到一个数熟悉的声音响起:“快送魔君去御医殿。”

他哥先比他倒下去了?

“那这位的刑……”有个声音响起。

“就先这样,他还不是有个两百年的服刑吗,先安置好这个。”

服刑?明明是……惩恶……扬善……

顾庸逐闭上眼睛,周围似乎安静一些了。

“阿逐,阿逐?”

有人在叫他吗?

顾庸逐费力地睁眼,没人向他走来,也没人给他松绑。

“我在用传音弦说话呢,我是哥哥。”

祝暝萧?不是晕倒了吗?

那个传音弦,十几年年前被顾庸逐弄坏了,祝焱为了惩罚他,便把修好的传音弦改造变小,塞进顾庸逐的耳里,一到晚上他睡熟时便吵他,惹得他睡不好觉。但近些年父亲似乎也遗忘了他,就没再吵他了。以至于这传音弦直到现在还住在顾庸逐耳里。

倒是这时派上用场了。

“父亲的遗物,留在你身上……两百年……六界……”或许年久失修,传音弦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顾庸逐蹙眉,刚想发问,便被对面传来的声音惊到了。

“关于你母亲的事……他一直很上心……这是一个谜团……父亲要你去寻……”

反反复复循环了几遍,顾庸逐凭着半丝清明总算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关于他母亲的事,父亲想去找,但未找成,便要顾庸逐去做。这样一来,既可得知母亲的那他未曾寻觅的真心,又可完成父亲的意愿,一举两得也。

而在这之前,因为顾庸逐身为魔族人,不好在其他地方乱逛,这次,因为刑罚,他正好有了两百年的时间,去拨云见日,勘探那浓雾下的人事。

不过,刑罚此事绝对是凑巧,帝诚,是想要他死的。

顾庸逐也不顾身上的痛楚,环顾四周。

远处站着一人,有几丝熟悉。

是那话痨。

“诶,你……”

一开口,顾庸逐都不认得自己的声音了。沙哑得仿佛被捅了数刀,在风中摇曳的破旧风箱。

孙伬竣见状,双手捧着那斩魄藤就走了过来:“您……”

“……放进去。”顾庸逐艰难地低了低头。

话痨点头,把绿藤绑在顾庸逐身上。

顾庸逐:……

这孙伬竣倒是弄巧成拙,藤条缠在他身上,反倒不像武器,而像绑在他身上的普通绳子了。

“诶!那边!干什么呢!”一个大汉大声喊着,往这边跑来。

孙伬竣起身,仓皇地溜了。

“你,怎么回……”顾庸逐摇了摇身子,“砰”地一声倒下了。

作者话说我这章被涉暴给屏了,暴力吗……?( ・᷄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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