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秋呼吸一滞,竟一时不知该作何选择。
未等他反应过来,女子已冲到了顾庸逐身前。
电光火石间,顾庸逐已跌坐在地上,右手腕处的护臂堪堪挡住一击。
见此情景,赵行秋心中了然,将扣在剑柄上的手放下,低声默念了句什么,四股金光射来,女子正欲用另只手抑住顾庸逐,来不及躲闪,被狠狠拍在几经波折,险遭摧毁的墙壁上动弹不得。
那女人即使是被束缚住了身子,依旧着了魔似的晃动着僵硬的四肢,用无法顺利聚焦的双目盯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手里的细剑艰难地移动着。
赵行秋冷漠地望着她,不带一丝感情,甚至连对犯人应有的最终都舍弃地握住她的手臂,并逐渐发力。那能自由活动的手臂下半部分被轻易扭转了角度。女人怔愣着,手腕处被强大的力量与灵境压制得动弹不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好似声音也被灵境捏碎了般。
白纱下,血红的口张开,撕扯着皮肉伤口,渗出暗红色的痕迹。
“力气还不小啊。”此时,顾庸逐也已站起来,揉捏着手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随即,白纱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拉下。
兴许是用力过猛,面纱被扯得有些变形,几根粗制滥造的丝线露出,看起来凌乱不堪,像极了这个“花容失色”的女人——不,应该说是胡徵犀的母亲了。
赵行秋脸上不带一丝多余的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那片本残缺不全被遗弃的零星碎点,终在此时于因胡徵犀的死亡而填平了。
“接下来怎么办啊,队长。胡家的人可是没剩多少了。”顾庸逐不知何时又斜着身子卧在地面上,单手握成拳状在耳下,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虽然不知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得以让您做出如此举动。”赵行秋声音冰冷,但不难看出他内心带着一丝不甘的口气。
“不过,胡徵犀的事和金条的案件我们都会做出合理的处理与判别。但在此之前,您要先去护都郡受到您本应受到的……处判结果。”
赵行秋松开按在女人臂上的手。
女人似乎是听着,但又似乎对此高不在G8,充耳不闻。她转头看向顾庸逐。
此时的顾庸逐没心没肺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坐在地上,用一根手指横在她儿子鼻前,似乎是探着鼻息。
在碰到胡徵犀的一刹那,顾庸逐却又倏地收回了手,慢吞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队长,就留着尸体吗?还是搬走?队长?”
顾庸逐紧跟上走出草棚的赵行秋,还不忘向女人打了个友好的招呼。
“伯母再见,我们的人很快就会过来给您松绑了。”
永远不会再有哪个瞬间,像刚刚般,如刚刚一样,如此无下限地接近他非肉体的死亡,灵魂的消散。
若非这样,再过不到百年,胡徵犀就能以魂转世,落到人间,成为每一寸山河中的一缕炊烟。
女人嘴唇翕动,缓缓垂下了头。
下午的阳光来的不疾不徐,带着躁意的微风划过她的面颊,捎带出一丝不知意味的泪珠。
真相从不需要遮羞布。
若非张雯染及十一队背后强大的档案数据,或许胡赫抓破脑皮也不会想到金条失窃案的源头根本不在草棚中的饿死鬼。
小偷来自胡家,受害者也同样来自胡家。
而住在草棚中不久前刚刚转世的饿死鬼魂魄,正是此次金条失窃案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最终的嫌疑人——胡徵犀之母,胡茹的义兄!
而储存在饿死鬼那处的金条,也只不过是胡茹暂放在那里,本属于她自己的沉甸甸的嫁妆。
而赵行秋等人发现的洞穴中莫名充沛的灵力,是义兄转世前留给妹妹最后的礼物。
但或是乐极生悲,或是心中仍有不舍,饿死鬼被这充沛的灵力压制在此,想用法术挣脱却又引火上身,留下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至于胡徵犀的死与留在胡老祖宗坟头上威胁的纸条,胡茹坚决否认,声称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当然,等赵行秋和顾庸逐知道这一切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此时二人已被路谨赎的无下限崇拜者兼要好队员逼上了梁山,啊不,逼上了护都郡零室管理部——毕大人的正牌办公室。
顾庸逐看着涂着红棕色漆的大门上明晃晃的“管理部长:毕方人”发呆。
原来毕大人本名这么随便的么?
若算作平时,顾庸逐也不会任由路谨赎和那几位毫无威胁的队员送到这里。毕竟,刚刚工作第一天就被领导批评的整个护都郡也屈指可数。
顾庸逐慢悠悠地瞟了一眼身后两位睡眼惺忪的三队队员,为自己没有逃走而惭愧。
当然,不离开也是另有原因。他用余光扫过赵行秋的衣角。
但即使到了管理部门口,两位队员依旧没有勇气敲开门,只是艰难地揉了揉眼睛,十分勉强地将双手并在腿边,昂首挺胸地站着。活像两位担心毕大人安危的护卫。
管理部的位置其实很好。
相较于护都二十二室偏僻阴暗,符合赵行秋本人形象的位置与十一队档案部只有正午不需开灯的情况,第零室档案部的位置可谓采光充足,冬暖夏凉了。
在护都郡正厅的第三层,走出房门便可看见下层队员们的一举一动。
约莫过了一刻钟,三队两位队员再也抵不住袭来的困意,打了个哈欠,拖着脚步离开了。
顾庸逐看着远去两人的背影,舔了舔上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