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庸逐微微蹙眉。
“正是。”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必这样藏着掖着,更何况我认为,您和行秋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话可言。”看着赵行秋跟没听见似的,步时汶也不耐烦起来,大步走向车内的人:“您说是吧,路副队长。”
此时卧在车内的,正是护都郡第三队副队长——路谨赎。
见步队长捅破窗户纸,路谨赎也不慌张反而更是兴奋起来:“您瞧瞧行秋,步队长说没什么藏着掖着可言的呢!既然他这样说,我就这样跟这些人说说好不好?看看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过了须臾,赵行秋终于缓缓转过身,开口了:“我确实也没什么可以与您藏着掖着的,您但说无妨。”
路谨赎懒洋洋地翘着脚,微微颔首,朝顾庸逐喊道:“你呢?小伙计?”
“赵队长确实没什么可跟您藏着掖着的,当然,和我也没有。”顾庸逐冲他笑了笑。
“是啊,”被承受了几个“您”字,路谨赎也高兴不起来,眯着眼,大声说道:
“你们两位可给我听好了!此话不说第二遍!饿死鬼金条失窃案中嫌疑犯,胡家长子胡徵犀,与今日巳时发现惨死于偷窃者家中,您们二位,需要配合调查!”
“胡徵犀死了?”
“不是吧,昨天他爸还开我这里买了小孩子爱吃的糖球……”
“谁干的啊?不会是他们吧……”
一语末了,顾庸逐和赵行秋没什么反应,倒是身边的众人小声谈论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啊?他胡徵犀死了对案子有什么好处吗?是能给赵行秋分红啊还是有赏金啊?怎么着?给你个方向您就往那边倒呗!”
步时汶耐不住了,冲着民众骂起来,骂得恼羞成怒,面红耳赤。
“不管怎样,请随我们去毕大人那里一趟。”这时,缄默许久的路谨赎开口了,声音里依旧透着股吊儿郎当的气味。
“胡家一事尚未解决,不能如此胡闹。即使是毕大人也不可以。”赵行秋面若冰霜。
“什么意思?你是在挑衅我的权威还是毕大人的?”
路谨赎猛地坐起来,吼道。
“谁不在挑衅的就是谁的了。”
顾庸逐拍拍步时汶的背,故作紧张道:“我说这么大声,不会被听见吧?”
“你他娘的!”
只见寒光一闪,路谨赎抽出腰间的剑,向二人劈去。
铛!
又是一道寒光,赵行秋用还未完全抽出剑鞘剑柄挡住,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路副队长,任何街区内,除非发出必须解决的武装型恶性事件,否则,不允许抽出自己的剑。”
路谨赎顿了顿,向后退了一步,冷冰冰地望着他。
“况且,”赵行秋又继续说道:“我没有和比我级别与能力低的任何生物战斗的义务以及兴趣,如果您真的想与我切磋的话,还劳烦您晋升成队长后再来下请帖。”
路谨赎一句话也说不出,回到车上,才发出低沉的声音:“赵队长,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我的话已经带到这里了,你想怎么做,全凭你自己。不过,毕老头那边,我还是会如实相报的。”
说罢,驾车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股带着汽油味味道的黑烟。
“被他哥惯的,脾气都成这个样子了。”许久过后,步时汶叹了口气。
“不过,胡徵犀死了,对案子来说,某种程度上的确难办。”顾庸逐的目光越过繁华的店铺,落到远处的草棚前。
不仅如此,夭淩那边静悄悄的,一点回复都没有。
太不寻常了。赵行秋沉默下来。
“队长!阿逐!队长!”
前方两个晃动的人影,是夭淩和张雯染。
“你们怎么来了?”看见二人,赵行秋却反倒有些不解。
“胡,胡徵犀死了。”张雯染一见他,就又立即恢复了沉稳的模样,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时间太紧,没有仔细观察现场。不过,初步断定,是起意外。”
“他是在哪里,怎么死的?”顾庸逐凑过来,双眸紧盯着赵行秋手里的纸袋。
“那位被偷金条的人家中,被菜刀刺入胸膛,流血过多而亡。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对一个身体羸弱的孩子来说,也很麻烦。”
“被菜刀刺入胸膛何来意外一说。”赵行秋没有将牛皮纸袋打开,定定地看着张雯染。
“看,我就说不是意外,队长不也这样说嘛?!”夭淩从张雯染背后窜出来,大声嚷嚷道。
“那饿死鬼死多久了?”顾庸逐冷不丁问,从张雯染和赵行秋中间挤出脑袋。
“……我们可以问问十一队的其他人,那次事件不是我们负责的。”夭淩挠挠头。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这里有位优秀的档案员?”没等张雯染得意洋洋地把一枚u盘样的东西从耳垂上取下,就听见旁边响起顾庸逐不合时宜的声音:
“没想到赵队长竟然是档案室的一员,作为队长竟能身兼数职,真是辛苦了啊!”
赵行秋轻轻咳了一声,没理会顾庸逐的发言。
“我是说我!我!你忘记当初来我这里注册档案了吗!”张雯染气急败坏地将u盘丢给他:“有关于十一队所有案件的详细记录都在这里,你自己慢慢翻去吧!”
“啊?”顾庸逐看着满是湿汗的手掌心中泛着银光的小巧东西,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方圆十里有可以用的上u盘的地方么……”
话虽如此,张雯染还是周到地给告知了顾庸逐可以使用u盘的公共场合的地址。
纵使这样,顾庸逐和赵行秋因为三队副队长的缘故身在十二区街心无他处,只得麻烦张雯染回到十一队档案部进行研究。
步时汶正热心肠地打算派人送两位去十一区好好了解一下实情,就被旁边一直瑟缩着不敢说话的小队员告知自己也因为袒护赵行秋而被责令近三天内都不能随意出入各地,下班后还要写检查。
自身都是难保,帮助他人更是难上加难。
步时汶仓促地跟赵行秋打了个潦草的招呼,苦着一张脸将软毛分叉翘起的毛笔从怀里掏了出来。
至于如何偷渡去十一区街,顾庸逐只能另想办法。
很快,他便想出了几种方便快捷省钱的偷渡方案:
方案一:十二区街和十一区街相隔只有一堵不算高的砖墙,可以通过砖墙爬到十一区街。
这个方案还没有经过顾庸逐的深思熟虑便被赵行秋否决了。
“不可以,十二队的人太懒散,不会打扫砖墙上的灰尘,衣服会弄脏。”赵行秋一本正经地看着半个身子已经贴在墙面上的顾庸逐,回答道。
这样说自然不是因为高傲的十一队队长有多么爱惜他身上这件价格不菲的衣衫,仅仅是因为赵行秋有些固执地认为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件毫无收藏价值可言的便宜货一而再,再而三地花费同样便宜的肥皂去清洗。
虽然他每日都会换一件新的便宜货,但这位队长绝对不允许自己狼狈不堪地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站在大街上哪怕一秒钟。
“……好吧。”顾庸逐艰难地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心有余悸。
方案二:去毕老头那里改邪归正。
这个方案一被提出来,就早到了赵行秋漠然的怀疑:“你认识毕老头?”
很快不就会认识嘛……
顾庸逐讪笑着手动将此方案打了个叉。
最后一条方案,也只剩硬闯了。
十二区街的尽头分别是护都郡和那片有着珍贵宝藏的白桦树林,都把守着或许连要拦截他们两位消息都没收到的十二队队员。
也只有这个方案看起来可行一些了。
顾庸逐眯起眼,向几十米外把守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守员看去。
蒙骗守员的过程异常顺利,但余下发生的一切即是任谁都无法想象的。
胡徵犀死去的房子周围没有任何警示标志,仿佛只是一件带了些淡薄血腥味道的普通房屋,顾庸逐和赵行秋走进去,胡徵犀仍躺在那里眼神死寂,胸前一把菜刀横穿胸口。
顾庸逐弯下腰,掰着胡徵犀并未浮肿的脸,脸上的表情淡漠,似乎已经知晓自己的结局无力回天,索性妥协了。
那双早已没有生命的孩子的眼睛依旧明亮透光,只是生前的阳光未曾照入这偏僻的屋中分毫;又或许斜下的阳光只与他的身体有半米之远,冰冷的刀具,冷却了他心中的焰。
赵行秋在屋内行走,却油生出一种怪异之感。菜刀上并未有刚刚在洞穴中的灵痕,但整个屋内却充斥着充沛庞大的灵痕,是有人刚刚在这里释放过灵力,且故意引人发现。
太蹊跷了。
但他却又想不到二者的关联。
赵行秋闭上眼,试图将脑海中破碎零落的某样东西牵连成线。
饿死鬼……灵痕……焦尸……金条……胡徵犀……胡赫……祖宗……
就在赵行秋阖目沉思时,仅有一尺之隔的墙外,竟有几声巨大的轰鸣掺杂着孩童恐惧的尖叫,穿进二人的耳里。
待烟尘四起,墙壁土崩瓦解时,赵行秋要护着那具尸体已来不及了。
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从碎裂的墙中瞬出,手中尖利的细剑直逼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顾庸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