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护送嫌疑人家属要让我们两个女子去啊?他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像是会被人能从路边劫持的么?赵队长的分配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啊!”
夭淩慢吞吞地跟在胡赫身后,心中不住地发着牢骚,顺便愤恨遗憾地看看身后逐渐远去的两条背影。
“安啦安啦,以队长那种性格,今日不找出真凶定是不会罢休的,顾避俗跟着他哦,可是惨了。”张雯染放慢脚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夭淩的肩膀:“好好干吧。”
“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赵队长要找的真凶,是谁啊?”
“啊?”
如果说不务正业是人类的天性,那么护都郡的这群东西算是将天性释放到了极致。
虽然赵行秋嘴上说着洞穴的不重要性,他还是要等到自家队员带着一系列设施来到这里仔细检查了一番才作罢。
可惜,不知是否是因为最近十一队的队长由于公事繁重,疏忽的对队员的管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十一队的队友才带着一脸倦容苦不堪言地找到赵行秋。
赵行秋神色不耐,顾不上回应几句队员的诉苦便叮咛他们在检查时定要多加小心,防止发生什么本不该发生的意外。
“寒暄”几句后,二人才从洞穴中缓缓走出。
正午的阳光算不得刺眼,但依旧漂亮的惹人厌烦。
顾庸逐拖着空荡荡的肚子跟在赵行秋身后。
相比于胡赫那一大家子所正对着的寂静萧条的深巷与街道,由白桦林叶所铺成的小路所延伸至的第十二区街便可以算的上是繁华城区了。
即使他们仅隔了一排破败的房屋。
或许是正值某个酆都专有的节日,几家店铺都生意红火,多是垂髫之龄的少年甩着鼻涕泡在街上疯跑。
不过对顾庸逐来说,他还是更乐意区第十一区巡逻,毕竟那日他在兵器点与阳刚师傅结下的梁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平息的。
不过,他身前的这位队长并没有给他在第十二区街多逗留的机会。
赵行秋快速穿过繁华的街市,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步子却是越来越大,步频更是越来越快;顾庸逐跟在他身后,跟的反倒像追着吃了霸王餐的老赖般紧,若不是他一脸坦然或者说淡漠的神色,热心市民恐是要撸起袖子路见不平。
赵行秋话少,顾庸逐也疲于找话题闲谈,索性闭上嘴,一声不吭地把玩腰间的布口袋。
两人就默不作声地在聒噪喧嚣的浮生百态中逆流。
“哟,这不是赵队长嘛?怎么有时间到我们这边溜达了?出什么事了吗?”在即将奔波出十二区街的一刹,欢快明朗的声音笑嘻嘻地刺破混沌的人声。
“步队长。”赵行秋朝他点了点头。
步时汶早已习惯了他冷淡且毫无礼仪可言的动作,毫不在意地上前,搭上赵行秋的肩膀,道:“大中午的忙于公务,想必是有急事吧?我就先不打扰了,等你时间闲暇了,他日我定请你吃份琼浆云吞面去!”
“无需他日,”赵行秋微微抬颌,浅色的眸中映出正午下的阳光:
“不瞒步队长,最近常有听见这‘古城食店’的门号,却未有机会入内品尝一番,今日本想得空去瞧瞧,没想到被步队长截了胡,赵某在这里谢过步……”
“不必不必!”步时汶看着他的模样,急出了一身汗,快步走到古城食店门前,吼了句“来两份琼浆云吞面”便招呼着赵行秋,拉拉扯扯地进店。
正是午餐的时间, 店里挤满了食客,两位食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之时,步时汶眼疾手快地拉着赵行秋占上了位置。
一张能刚刚好看见门外繁华景色的桌子。
顾庸逐倚在店面门边,斜睨着落在脚垫和门框边的苍蝇小虫。
门内是热气腾腾的米饭面食,门外是男女商贩在街上吆喝喧哗的身影,顾庸逐站在门旁,默默从绢口袋里掏出一只有些干瘪的黄桃。
那是他从护都郡是茶水间里顺来的,可能是因为一侧掉在地上使得果肉碎裂,也可能的因为遗忘了此物;总之,这只黄桃现在在他的手里。
顾庸逐抬起手,用袖子慢吞吞地擦了擦已经泛软的黄桃,然后,一口咬下去。
黄桃这种东西,皮的味道比桃肉更让人流连忘返,嚼在口中时齿与齿的间隔不过一毫之差,酸甜细腻的味道就在口里蔓延开来。
桃肉多汁,即便是一只泛软且即将腐败的黄桃也是如此,顾庸逐只是沿着皮咬了几口,汁水就淌了满手。又滑又腻,在热情的天气里很快又会黏在掌心,和汗水纠缠在一起。
顾庸逐将双唇抵在桃皮上,牙齿陷入果肉,用力吸了吸,直到吸得剩余的半只黄桃都缩小了一圈,牙齿吸得泛酸才罢休。
吃完黄桃,顾庸逐意犹未尽地舔舔因汁水已经变得黏腻发甜的指尖,将褐色的桃核扔到脚垫上,赶走了一只寻迹而来的蝇虫。
而另一边,步时汶还在因为队长级别的成员俸禄降低的事喋喋不休。
云吞面已经被他吃光了,甚至汤底都被喝得一干二净,留下淡色的油脂附在碗底。
赵行秋坐在他的对面,神色漠然,时不时敷衍地点点头。
顾庸逐倚在墙边,从门口露出一只脑袋。
从他这个视角,可以轻松地观察到到背对着他的赵行秋和一抬头就能与他对视的步时汶。
步时汶十分啰嗦地用纸巾擦手,忽地一抬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庞,和脸上夺目的一双无神、死寂的眼睛。
或许是背对太阳的原因,暗红色的瞳孔里竟映不出一丝亮光,只有幽深暗沉的轮廓。像泛着血色的沼泽地。
见着他,鼻子下面的嘴突然咧开,随即伸出一只手向他摇了摇。
手掌似乎张开的有些艰难,仿佛已长时间不做这样的动作,僵硬麻木了似的。
步时汶没由来地背后一凉。
“那是昨日新入队的队员。”身边冷不丁传来赵行秋的声音。
“啊?”步时汶不明所以。
“不是吗?你方才一直盯着的。”赵行秋朝门边望了望。
“队长。”嘴唇一张一合。
步时汶顿有些紧张起来,低头看看已经空荡荡的碗,求救似地问赵行秋:“怎么不把他叫进来一起?”
赵行秋抬眸,一开口便使他坠入了三尺冰窟:“不是你没邀请他么步队长?我还以为那是十二队的规矩,自然不敢违背。”
“哪有的事!”步时汶抬头一看,那张苍白的面孔已经消失了,又懊悔道:“那我请他来吃?”
“让您请十一队的普通队员用膳,我作为队长自然是受宠若惊,理当感谢才对。可是……”赵行秋默默站起身,从刻着“赵行秋印”的手绢擦了擦唇,道:“我们十一队的规矩是,‘不允许任何队员浪费与其相比级别高者的时间’。”
步时汶愣在原地,任凭赵行秋踱出古城食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应该知道你那样子会令人恐惧。”顾庸逐耷拉着眼皮,耳内冷不丁传来鬼弃低沉的声音。
“有吗,还好吧。”顾庸逐伸出右掌,分开五根黏糊糊的手指,道:“我觉得我的眼神很友好。”
“饥饿到自言自语来聊以自慰了吗?”赵行秋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身侧响起。
“没有到那种地步。”顾庸逐将手握成拳状,双脚并起,一脸严肃:“当然还是胡家的案子更重要一些了,吃饭这种事情自然是能推则退的了。”
赵行秋正欲点头,身后却传来几声尖利的鸣笛声。
那是专属于护都郡的鸣笛声,其目的除了警戒外,毫无意义。
赵行秋面无表情地回头,打算继续刚才的动作。
“赵队长,步队长,麻烦停步,麻烦停步!这是毕大人的原话!”
一位队员这样喊着。
“啊?怎么回事?”步时汶用牙签剔着牙,一脸不耐:“什么时候一队的人能管到十二区街来了?”
“步队长您先别急,这是毕大人的吩咐……”
“吩咐个屁!”步时汶一把拉开抓着他手腕的队员,骂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和别队队长闲聊一会儿还不可以吗?”
“还真不可以。”黑色敞车上的人开口了,刚刚便是这辆车发出的刺耳鸣笛声。
“当然,这并不针对你,步队长。”车上的人影微微晃动,声音逐渐戏谑了起来:“针对的是您,赵队长。”
“还有您身后的那位……不知名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