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还没来得及反应,脚踏实地的感觉已被失重感取而代之。大量夹着风雪的冷空气不断钻入许诺的鼻喉,窒息感让她看不清周围的画面,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明明上一秒还踩在雪地上,此刻却在从空中坠落。像是空气被划破口子,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拽进另一个空间。
这里又冷又热……
许诺体内的血液像是变成了浓浓岩浆,灼烧着每一根神经。但皮肤表面仍能清晰感受到呼啸的寒风,冷气宛如细密的针刺在肌肤上。大脑彻底被疼痛占领、钝化,使她坠入无止境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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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突然发挥了门钥匙的作用,然而一阵天旋地转后,斯内普还是站在了雪地上。他甚至还未完全稳住脚跟,就已经感到风的流动不对劲了。不再是漫天肆虐,而是在空中一圈圈铺张。
是魔力暴动。
斯内普的呼吸猛然一滞,连忙望向这场风暴中心,视线越过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雷鸟,在远处的身影上定格。
女孩浮在空中,四肢了无生机的向地面垂落,魔力在周围呈水波纹痕迹。峭壁上震落一块块岩石,在靠近魔暴中心的地方,瞬间被击成碎粉,消融在漫天风雪中。
斯内普深知多耽搁一秒钟许诺的处境就越危险。他举起魔杖要施防护咒,但却发现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止不住颤抖,是被一种名为惶恐的情绪将心脏抓紧。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慌张,有个近乎崩溃的念头充斥着大脑。
“昏迷了……诺肯定是承受不住魔力暴动的痛苦昏了过去。”
他没时间乱想,只觉得自己要陪在许诺的身边。至于能做什么,他不知道,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魔爆。
平时大步流星的步伐,此刻跑过去却有些踉跄,但身上的防护咒很快就破了。他能感到碎雪化作锋利的薄刀,以措手不及的速度在皮肤上刮过,细密的血珠刚要冒出就因低温而凝固。
斯内普没感到痛,他只觉得无能为力,那种因自己而造成的无措感在心中扎根快速滋生。处于风暴边缘的魔力都这么强,更何况是中心,他无法想象许诺又在承受何种痛苦。
“是我的不对……”斯内普忽然发觉自己很可笑,居然没意识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能在感情中占据主导地位了。
他明明是最清楚将长久隐忍的情愫说出口需要多大勇气,只是这份勇气他从不曾拥有。
况且在听到许诺说出口时的那一瞬间,斯内普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很想回应这份喜欢。他真的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她吐露内心深处的那片柔软。
但是斯内普不敢,甚至如今动荡的时局都成了他懦弱的借口。
有时候他会想,不如就顺心而为,不要有任何顾虑,他为邓布利多做的已经够多了。他比凤凰社任何成员的处境都要危险,带去的情报也最真实可靠。
但大多数时候,他依旧认为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弥补曾经犯下的错。他的行为导致曾经的朋友丧生,心底的愧疚难以抹除。
所以斯内普不敢向许诺做出任何保证,倘若他在以后发生意外,为他这种人伤心真是不值得。
“梅林啊,别让一个喜欢雪的女孩在雪天遭遇不测。”他不屑于说这种话,但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脚印,这串足迹看着是如此悲凉。
原以为越靠近中心,越靠近许诺的身边,魔爆的阻力会越强,但似乎没有变化。只是体内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有股灼烧感,冷热交替的冲击很强烈,斯内普的脚步明显一顿。
难以言喻的疼痛在刺激每根神经,他快速稳住身体,艰难地再次迈开步伐。
然而魔爆却渐渐平息了,风雪都恢复正常流动。
斯内普无心在意变故,他强忍体内还未散去的痛楚,魔杖紧攥,连忙接住了空中坠落的身影。他看着怀中的女孩,想要喊她的名字,但苍白干裂的嘴唇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懦弱的是自己,不敢承认的是自己,出口伤人的还是自己。
斯内普施了防风防寒咒,接着对许诺全身使用很多检测咒,发现她体内的魔力还是有些不稳定。先前的魔爆耗费大量精力导致昏迷,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看着她皮肤上的红痕,这也是魔爆造成。
斯内普想起刚才体内的灼烧感,难道是替诺分担了一部分痛苦吗?
在追踪咒无用的地方,强烈的情感却可以寻到踪迹。
斯内普将不小心掉在雪地上的戒指捡起来,似乎明白在第一次还给许诺后,它为什么又出现在衣兜里。因为他内心深处是渴望的,她带来的一切,他都喜欢。
“我们先回宅邸,你需要休息。”斯内普用黑袍将她裹绕,以此再施加一些温暖。“等你醒后,我们去看音乐剧,去坐观光缆车,我都陪你。”
他轻轻抱起许诺要离开,却听到一声微弱的啼鸣。先前一动不动的雷鸟扑扇了一下翅膀,它也受了很重的伤,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就几乎耗尽所有力气。
它只能等魔法部的救援了。
斯内普的动作没被雷鸟牵制,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就幻影移形了。
这座雪山似乎又恢复了寂静,除了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和雷鸟,一切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但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峭壁边的空白雪地上有东西在渐渐显现,如同先前被浓雾笼罩,而现在雾气散去,一座堡垒现于世间。尖尖的塔顶高耸入云,暗淡的阳光为它蒙上一层阴影。
最高处的房间幽深昏暗,里面有位孱弱削瘦的老人站在窗前,手中拿着未写完的信。他目睹了刚才的魔力暴动,那不是一个寻常小女巫能有的力量。即便已经很久不用魔法,他还是察觉到古代魔法的痕迹,是最原始最纯粹的自然力量引发的魔爆。
老人收回视线,浑浊的双眼落在信纸的开头,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摩挲,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他的声音像是长年生锈的齿轮再次转动,似乎很久不曾开口说话。
“你是了解我的……除非这些年你已经把我抛却脑后,或许吧,毕竟你给我的回信总不如我给你写得多。”他一直注视着羊皮纸上的名字,“这里除了送饭的家养小精灵和你指定的魔法部猫头鹰,我没再见过别的活物。”
“为了防止我再次越狱,为了防止有人劫狱,你在这里设下古老的空间魔法。但何必这么麻烦。当年你赢过我,那些傲罗们个个都希望我死,你却执意把我关在这,关在我的纽蒙迦德里。让我亲眼目睹昔日的辉煌已无,盛况衰落,让我每天都在忏悔曾经的行为有多么错误。”
“是啊,你果然是了解我的。”老人的精神有些近乎癫狂,“让我这种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确实比死要痛苦,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风雪肆虐的纽蒙迦德没有夏天,垂暮的身体在极寒环境下是日复一日的颓败。
他想见他,他想再见一面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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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的校长休息室里,邓布利多颤巍着手打开书桌上一个被施了魔法的抽屉,里面仅有一个盒子。盒子里的物品并不宝贵,但却很重要,说是贯穿着他的整个人生也不为过。
一些有着繁琐花纹的水晶碎片,一根金属棍似的造型,还有一条已经生锈的链条。
这是一个破碎的血盟。
而 这个破碎的血盟,他保留了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