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疼如此纯粹,如此剧烈,像滚烫的熔岩灼烧着他冰冷的灵魂。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伤口撕裂皮肉的痛楚,能“感受”到那温热的血液流失带来的虚弱…而这痛楚和虚弱,是为了救他!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平菇的眼角滑落,砸在白初弋染血的衣襟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颤抖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另一只手腕还带着那道狰狞的旧伤疤),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颤抖,极其缓慢地、试探地触碰向白初弋肩头那片刺目的猩红。
指尖冰凉,触碰到温热的血液时,他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瑟缩了一下,却又固执地再次靠近。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好半晌,才挤出两个沙哑到极致的字
时芜(平菇)…疼…吗?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白初弋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着时芜眼中那毫不掩饰、汹涌澎湃的心疼,看着他指尖的颤抖和那滴滚落的眼泪,所有的伤痛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悸动。
他伸出手,不顾自己肩头的伤,一把抓住了时芜那只试图触碰伤口、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鲜血染红了少年苍白的手指。
白初弋(白鸟)不疼。
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温柔,他直视着时芜盈满水汽和心疼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
白初弋(白鸟)只要你没事,就不疼。
时芜的手在他掌心剧烈地颤抖着,那冰封的心湖仿佛被这滚烫的话语和紧握的力度彻底击碎。
他再也无法控制,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混着温热的鲜血,晕开一片惊心动魄的红。
初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着自家那个永远从容不迫、喜怒不形于色的哥哥,此刻竟然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深情”的眼神看着那个冰坨子…嫂子?
还说出那么肉麻的话?!
而那个冰坨子,居然哭了?!
还哭得那么…让人心里发酸?
初贰挠了挠他那头炸毛的银发,满脑子都是问号,但看着哥哥染血的肩膀和嫂子(?)那汹涌的眼泪,他难得地闭上了嘴,只是默默地、极其不爽地瞪了一眼时芜——
啧,就是这家伙害他哥受伤的!虽然…好像也确实救了哥?
算了算了,哥喜欢就行!
他烦躁地扭过头,看向车窗外飞驰的雪夜。
马车在风雪中疾驰,车厢内,鲜血与眼泪交织,冷漠的坚冰与滚烫的守护在无声碰撞、交融。
时芜第一次体会到的、名为“心疼”的剧烈情感,如同燎原的星火,点燃了他沉寂的生命。
而白鸟肩头的伤,成了他心口最滚烫的烙印。
————
白家位于千鸟城郊外的别院“栖云筑”,成了平菇暂时的避风港。
这里依山傍水,庭院深深,少了城内的喧嚣,多了几分世外桃源的宁静。
白初弋肩腿的伤在名医和珍贵药材的调理下,恢复得很快,但时芜的情况却复杂得多。
他身体上的冻伤和外伤在精心照料下渐渐愈合,手腕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也涂上了淡痕的灵药。
然而,更深的伤痕却在看不见的地方——被长期禁锢、抽取力量带来的本源损耗,以及那冰封了太久的情感感知,如同冻土,需要时间和暖意才能缓慢解冻。
白初弋暂时搁置了部分家族繁务,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栖云筑。
他不再是那个在商会翻云覆雨的冷厉家主,也不是戴着温雅面具的翩翩公子。
在时芜面前,他卸下了所有伪装,显露出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