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微微一怔,随即那苦涩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泪光。
沈离(虚荣)是顾家……是顾老家主……他早就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你。但他嫌弃你又聋又哑,是家族的耻辱。
沈离(虚荣)他找到我,用沈家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基业……和我生母的命……逼我……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坚持说了下去。
沈离(虚荣)逼我,‘意外’地捡到你,照顾你,然后……‘适时’地将你送回顾家。
沈离(虚荣)一个对家族有恩的译官送回的嫡子……总比他亲自去找回一个残疾儿子,听起来好听得多,不是吗?
顾予安(正太)我知道。
他的声音更加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血沫。
顾予安(正太)我早就……查到了。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沈离,里面有痛,有理解,更有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顾予安(正太)我不在乎!阿离,那些都不重要!回来!
沈离眼中的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缓缓滑落,划过他苍白冰冷的脸颊,留下两道湿凉的痕迹。可他却在哭,那笑容却愈发显得凄美而释然。
沈离(虚荣)可是……可是我后来……后悔了。
他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自嘲和痛楚。
沈离(虚荣)我看着你……看着你明明不哑不聋,却要日复一日地装……看着你在顾家如履薄冰……
沈离(虚荣)看着我母亲最终还是……我就想,算了吧……就这样吧……
沈离(虚荣)我帮你瞒着顾家……瞒着所有人……替你周旋……替你挡掉那些试探……
他的泪水不断滚落,声音破碎不堪。
沈离(虚荣)我告诉自己……就当是赎罪……就当是……还你的……
沈离(虚荣)可是……可是我好像……还是把你害成了这样……
他看着顾予安,眼神里充满了深切的痛苦和绝望的爱意。
沈离(虚荣)对不起……予安……真的……对不起……
沈离(虚荣)我不是……不是你值得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
他说完这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容,终于彻底化为一片虚无的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
他深深地、最后地看了顾予安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爱,有悔,有痛,有释然。
他看到了顾予安眼中那近乎崩溃的痛楚和无声的呐喊,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深藏的、他一直以来都不敢真正相信的东西。
但太晚了。
他心中的枷锁太沉,自我否定的深渊太深。他觉得自己早已满身污秽,不配再玷污那份他渴望了十年却不敢触碰的光。
然后,在顾予安撕心裂肺的“不——!”和苏木槿惊恐的尖叫中——
他微笑着,向后一仰,如同断线的纸鸢,又如同心甘情愿坠落的星辰,直直地、决绝地向着那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坠落下去!
宽大的绯色纱衣在空中骤然绽开,如同一朵凄艳绝伦的、盛开在绝望深渊之上的花。
他散乱的白发在空中飞舞,脸上犹自带着未干的泪痕和那抹解脱般的、破碎的微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顾予安扑到崖边,撕心裂肺的吼声终于冲破禁锢,却只化作一声绝望到极致、扭曲变形的哀嚎!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抹下坠的衣角,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冷刺骨的空气和几片枯叶。
他猩红的眼底,倒映着那急速消失的身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狠戾,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毁灭般的空洞。
苏木槿踉跄着跪倒在崖边,脸色惨白如鬼,伸出的手徒劳地停在半空,瞳孔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前所未有的、空茫的恐惧。
他从未想过,这场他以为的争夺游戏,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那抹坠向无尽深渊的、决绝的绯色身影。
慢镜头般地下坠。
直至被浓雾彻底吞没。
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