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天也没停过。听说有些路段要封了,车子过不去了。
晚上是不出意外的,文笑给马嘉祺讲题又讲到了十一点半。
“今天可不能吃夜宵了,不然真的赶不上车了。”
太晚了,马嘉祺跟郭女士说还是不要来接了。
文笑一个女孩子都可以,“我可以的,郭女士,放心吧。”
穿上棉服围上围巾,马嘉祺还戴上了黑色口罩,二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下了教学楼。
马嘉祺从书包里拿出一顶渔夫帽递给文笑,“你戴个帽子吧,外面还下着雪。”
步行去车站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随便聊两句就到了。
白色的雪一片一片飘在昏黄的路灯下,十一点半的校门口比其他地方热闹许多,只是这一条去公交站的路上空无一人,显得车站孤零零的。
末班车是十一点五十到的。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前后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马嘉祺从书包里掏出一袋面包和一瓶牛奶递给文笑。
“没有粉丝汤就吃这个吧。”
文笑先接过了面包,马嘉祺便帮她把吸管插好。
想到昨天说一起坐公交回家的时候,文笑没有给回答,马嘉祺问:“昨天不是还不愿意跟我一起坐车回家吗?”
文笑咬了一大口面包,“我说了我不怕的。”
马嘉祺一下笑了,额头前的碎发遮住了若隐若现的眼睛。
头发长了,是该剪刘海了。
“文笑,你觉得我妈妈怎么样啊?”
文笑接过牛奶喝了一大口,“很温婉,大方,是很好的妈妈。”
“那你妈妈呢?”
路灯一路路过,灯光时有时断,昏暗的夜色里,马嘉祺竟然有些辨认不出来文笑的表情。
“因为都没怎么听你提过你妈妈,所以……”
文笑把没吃完的面包装回袋子里,调整了一下帽子,别过脸看着窗外,窗外落了满街的雪。
“怎么要问我妈妈?”
马嘉祺有些慌乱,两只眼睛眨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问的不对,同时心里也生出了无数的疑问。
文笑回过头,直视着马嘉祺的眼睛。“我很羡慕你的。”
公交车在一站停了下来,前门上来一对情侣,两个硬币掉进收钱箱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格外响亮。
“这么跟你说吧,我不爱社交,所以没什么朋友,也不那么自信。”
自卑孤僻这些都是从小慢慢生长起来的,在文笑的身上长了十七年。
初中的时候,文笑不止一次想过“不要活着了吧”,可是又没有真的死掉的勇气。
她怕疼。很怕很怕。
“初中以后我妈妈就很少打我,但好像也没那么爱我。”
谁都会被拿去比较,好或者不好,小学开始,文笑就被要求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她也一直在做,可能不是门门第一,但也很听话、勤快。
“我考试考的好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夸我。”
最希望最需要被鼓励被夸奖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
文笑是个胆小的人,第一次邀功没有被表扬,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所以自信没有被建立起来,于是自卑有了足够的生长空间。
小时候爸爸经常在外边,所以当妈妈没有鼓励的时候,爸爸也不会有。
“我有时候觉得她很怪,我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比如:
“刚上高中的时候,开学两个星期,没认完班里所有的同学,她骂了我一晚上。”
“有一次期中,我总排名年级三十二,数学单科第二,虽然文综拉了一点,但是我觉得还不错。我这么跟我妈说,她说我不知上进。”
文笑唯一一点数学上小小的成就感,是陈南带给她的。
“可能她不那么喜欢我吧。”
“我在她眼里是没有优点的。”
所以文笑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一块死掉了。
文笑已经要说不出来话了,已经要憋不住眼泪掉下来了。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好哭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出来就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
大家都说妈妈那样是为你好。
大家用“爱”包容一位母亲的所有美丽与糟糕。
可是那真的是爱吗,打击我毁灭我的,让我夜里偷偷哭的,叫爱吗?
“但是我还挺喜欢你的。”
马嘉祺坚定不移的看着文笑玻璃一样快要破碎掉的眼睛,虽然戴着口罩,但也能感觉到他在温柔的笑着。
文笑死掉的那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悄悄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