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愿,知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给你?”
五岁的孟愿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她眨眨眼,无辜地盯着爸爸,继而将小脑袋摇成一个拨浪鼓。
孟爸爸受不住笑了笑,把孟愿抱在怀里,揉揉她发软的发顶。
孟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父亲的话,在地狱深处匍匐前进时,那是唯一的光。
“爸爸做警察那年,曾许下让这个世界更美好的愿望,那一年,你出生了。你的到来,是世界许下的诺言,而我的心愿,是望你以后也能做个正义之人,给这个世界继续带去美好。”
-
“孟警官,孟警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小愿!小愿你出点声音,你不要吓我啊!”
“孟愿,孟愿!快点,定位!”
……
耳边嘈嘈杂杂的说话声充斥混沌的大脑,孟愿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的状态,就被人一巴掌扇过去,撞上硬质的物体,额头处是顿感的疼,紧接着是耳垂处传来刺骨的痛,“呲啦”一声,金属信号联络工具被彻底截断。
早已乱成一锅粥的车上,一句话犹如冷水,将每一个人躁动的情绪扑灭,心狠狠沉了沉。
“朴队,信号断了。”
孟愿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之时,她眯成缝的视野深处,是一双阴鸷可怖的漆黑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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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嘀嗒……”
液体连续滴落的声音缠绵悱恻,恍若空谷回音,在这个诡异四方空间上演着。周围是潮湿的墙壁,正对面是一扇生锈的铁门。封实的空间里没有窗户,流动的不是空气,而是无止境的血腥味。
孟愿醒过来的时候便处在这样的环境中。
铁链仅仅拴住手腕,房间正中心有一个木质十字架,她被牢牢拷在上面,发了酸味的腐败味侵蚀她的身体,她忍住要吐的不适感,强逼着自己思绪回笼。
记忆倒带快速播放,白昼光下狰狞的脸孔和木棍挥舞空中的画面是最后收取的记忆点。
孟愿轻轻牵动神经,察觉到耳垂上的疼,估计是联络器被他们发现扯掉了。
“醒了?”
有着魅惑意味的声调,带着上扬的弧度,一个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轻蔑地盯着孟愿。
孟愿颤了颤睫毛,她费力地抬起头望向声源处。
那是一张极具蛊惑的容颜,一头酒红色发色在昏暗下显得颜色沉了些,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勾人容貌平添冷意。
孟愿试着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被死死固定在十字架上,她轻轻扫一眼面前的人,全部有序站好列成两排。
那个男人坐在阴暗潮湿空间里最干净的所在,一套黑色真皮沙发上。往右看去,有一个大桌子,上面是一系列看不懂的铁质工具,有些则挂在墙上。
纵使视野难辨,但孟愿知道墙壁上早已泛黑的印记是什么。
心仿佛被锡纸包裹密不透风。
她费力地抽动呼吸。
现在的局势很清晰,她被抓住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落入了此次任务对象的手里。
东城区最大的毒枭组织。
——K组织。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你们是谁?”
男人轻呵出声,打火机盖一开一合,回音诡异。
“我们是谁?孟警官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孟愿紧张得咬紧后槽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男人状似苦恼地沉思片刻,下一瞬间他直接大踏步来到孟愿面前。
纤细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撩开她垂在脸颊前的秀发,逼近的呼吸,孟愿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下一秒,一个巴掌直接甩在她的右脸上。
火辣的疼痛在孟愿脸上爆炸开来,她没忍住一瞬间从喉间涌上的腥甜,干呕的咳嗽起来。下一秒,头皮仿佛要从身体剥离出去,她被迫抵在十字架上,像地狱的仆役一样看着男人。
“东西呢。”男人依旧是一幅调笑的表情,只是眼里的冷仿佛是刀刃,可以分分钟将孟愿凌迟而死。
孟愿保持着死人脸,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男人松开对孟愿的桎梏,他手指轻松划开打火机,燎燎橘黄色火焰在她瞳孔处晃来晃去,外焰的边缘似要烧上孟愿的长发。
冷不丁地,“孟警官,你或许从未见过我,但是,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
透过宝蓝色的焰心,在虚弱的呼吸间,孟愿听清了男人的话。
“Baekhyun。”
“祝你好运。”
——Baekhyun。
孟愿到现在还记得被压在金开下的档案。
Baekhyun,K组织的二把手,金开的心腹,和金开曾经是过命的交情。有限资料显示,他容貌出色,擅长用心理战攻溃人心。同时他手段狠戾,先前被安插进来的卧底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死于他非人的折磨中。
祝我好运?
真是要祝我好运才行。
活下来的孟愿不止一次被别人问道,那一个月是怎么活过来的。
其实孟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只记得濒临死亡之刻,她听见了父亲的寄望。
孟愿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走的,也不知道距离她被绑来过去了几天,甚至思绪不清晰的时候,她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身上的每一寸细胞都在叫嚣着痛,右边桌子上所有的器具几乎都已经沾满了她的血。
她重复着被折磨,被治疗,被迫活,被迫痛,无数次她昏过去,会被立刻注射安非他命,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地狱凌迟。她甚至看不见生命的尽头。
“咚——”
“呃…”头被狠狠撞上墙,脱了力的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顺着墙倒入一片血泊之中,化脓的伤口流出的血水与污水混合,孟愿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她的眼泪。
-
“边哥。”
“还没说?”
“嗯。”
Baekhyun懒懒地陷入真皮沙发中,不时分几眼视线给血泊中的“死尸”。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下垂显得几分神秘莫测,他手里的打火机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的人轻咳一声,征求得看向Baekhyun,“边哥,不如,把她眼睛捣碎吧。”
闻言男人脸上的神色微变,他点点头,“是个不错的办法。”
“对吧边哥。”小弟得到男人的赞许猖狂地笑了起来,语气都显得几分得意。
这样让旁人听着骇人听闻的话被他们当作家常一样随口说说。
可恶。
可恨。
Baekhyun小指微微勾勾眼角,眸中的黑光闪烁,“哎,真是可惜了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好似怜惜,下一句却丝毫不见怜悯,“去,拿药来,我要让她清醒地知道,捣碎眼球是什么感觉。”
他就像撒旦,说着嗜血的玩笑话。
说话间,正准备有所行动,下一秒铁门被大张旗鼓拉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归于沉寂。
Baekhyun闻声回头,红发下黑瞳倒映着昏暗里浅淡的光,是这“地狱之所”唯一的出处。铁门前的人自动分开两侧站立笔直,继而机械地垂头,统一齐声:“大当家。”
随着尾音在空荡荡的四壁空间里回旋几圈,一撞诡异突兀的皮鞋后跟敲击地板的声音缓缓流淌。
Baekhyun起身,指节分明的手拍拍衣服上的褶皱,他微微颔首,全然收取方才的吊儿郎当,少数严肃的时刻,少数恭敬的态度。
“大当家。”
话音刚落,黑暗里,渐渐显现一道人形。
男人身披一截黑色风衣,带着真皮手套的手将帽子摘去,露出足以引人瞩目的清冷容颜。有细碎的光落在他的眼尾,一双鹰眸暗含高深莫测。他点头示意,随及走向沙发坐下。
落座后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屋内每一个细节,最后默不作声落在血泊之处,不由得蹙起眉头。
孟愿抽痛了呼吸费力睁开双眼,气压倏尔降低,她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也听到了那声“大当家”。
孟愿想握紧拳头却施不了一点力气,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上无不彰显着她滔天的恨意,她死死咬住溃烂的口腔,强忍却依旧有热液灼烂心脏。
远处有细碎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她异常熟悉,是这些时日折磨她时陪伴在耳侧的恶语,而另一个,猜也知道,是他们的“大当家”。
外传:金开。
孟愿还是警察时,警方掌握的资料仅限于卧底给出的少许资料,其中K组织一把手二把手的真实姓名和容貌都不能得到准确且详细的资料,所以对于缉毒的各项任务进行都十分困难。
而此刻,他们的一切都在孟愿眼前上演,虽然她知道自己会死,可面对杀父仇人,哪怕之前所经历的苦痛再进行百次千次,她也要拖那个魔鬼下地狱。
“还没翘出来?”
“嗯,这女的嘴巴倒是挺实的,基本上都用过了,一句话都不说。”
“呵,嘴巴实?”说着,让人心惊的视线锁定在孟愿身上,他轻轻解开身上的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西装,有条不紊地走向孟愿。
程亮洁净的皮面沾染血水,一秒的停顿,然后他不再犹豫走进孟愿,用戴着手套的手从地上捞起她,湿答答的头发黏连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受到束缚的孟愿不得不被拖着身体半瘫坐起来,褐色眸深处猛然闯入一张清冷孤傲的容颜。
聚焦的视线,回笼的思绪,孟愿死死锁住眼前的男人,不受控的,她的胳膊想要攀附上他的脖子,却碍于没有力气。
终于,在生命终止之前,她知晓了她的杀父仇人是何模样。
金开淡漠的视线滑过,最后落在那仿佛要杀死自己的眼睛里,轻笑出口,“警察小姐,我可不是什么绅士君子,有着不打女人的优良传统。”
他望着孟愿苟延残喘的模样,像是欣赏什么艺术品一般。
“所以,东西,在哪?”他手指尖用力,孟愿不受控轻吟出声。
她努力平衡疼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想开口,疼痛的嗓子却又哑又炎。
“呸——”
下一秒,一口血水不偏不倚吐在了金开的脸上,孟愿忽视瞬间头皮上仿佛要把她脑袋拧下来的疼,癫狂地笑出声来,“你也配。”
孟愿不知道,金开有中度洁癖,刚刚那样的情形,若是换做旁人,估计已经死去无数次了。
但孟愿掌握着重要机密,她不能死。可是金开能让她生不如死。
冷冷的笑,金开用舌尖抵住后槽牙,握紧的拳头几乎是一瞬间就朝孟愿的脸上挥去,孟愿没有躲闪,她也无法躲闪。
金开的殴打招招不致命,却是疼痛的极端部位。昏天黑地之间,她听不见世界的声音,只知道侵入骨髓的疼随着潮湿的寒气一点一点腐蚀她溃败的身躯。
被他用皮鞋底碾住手指的时候,孟愿听到了他狠戾的话。
“孟警官,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