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孟愿还不知道“生不如死”这四个字的含义,她熬过了非人的肉体折磨已经让很多人惊叹了,可当真正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时候,她才恍悟,之前的苦痛不过是冰山一角。
“把她泼醒。”
孟愿浑浑噩噩之时,一盆刺骨的冷水将她从搁浅的沙滩上拖拽回深海里。她疲惫地睁开充血水肿的眼睛,漠视着自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拖起来。
手腕被用力别在身后,她的膝盖被人一脚踹倒,以屈辱的姿势,弓着残缺的身子跪倒在地。
脸颊前,黏腻的发散发着腥臭味,可以堪称破布的衣服堪堪遮住身体,黑一块红一块的浸透的衣料紧贴着她瘦削的骨架。
其实孟愿觉得自己快要到尽头了,她察觉到最近的她已经无法牵拉神经支配自己的身体了,任何折磨都是依靠工具或者他人的力量才得以保持固定的姿势。
孟愿不知道自己的死和活哪一个对于警局是最大的利,K组织无法从她的嘴里得知那张纸上的信息,可若是她死了,警局也同样不知道。
她耷拉着眼皮,尽可能回忆一遍纸上的信息。
孟愿的记忆力惊人,所以在当时的紧急情况下,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那张纸吃了下去。
那张纸上,有一批巨大的毒品藏匿地点,还有警局在K组织安插的卧底,孟愿不知道他们的合作对象是怎么查到警局重要机密的,但她肯定,警局里也有卧底,同时她也知道,信息一旦泄漏给K组织,毁灭的不止东城区的百姓,还有那些昔日和她一同在警校流汗流泪的朋友。
所以,她没有选择。
她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嘴。
“警察小姐?”又是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冲击她的耳膜。
孟愿抽搐了几下眼皮,干瘪单薄的嘴唇一动不动。
金开也不恼,自顾自的说,语气像是跟重逢的故友唠唠家常,但内容却令人窒息。
“我的朋友Baekhyun年纪小,不懂事,之前还说要把孟警官的眼球取下来送给我做礼物,我给拦下来了。”
“像孟警官这样的人,眼睛里只有赴死的决心和满腔的恨意,太无趣了,不是吗?”
孟愿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金开看着她,继续,“我想孟警官应该没有诚心送我礼物,不过我最近却发现了一份礼物。”
他的手被黑色手套紧紧包裹,食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沙发,真皮质地的碰撞,沉闷压抑的声响诡异极了。
他顿了一秒,看向孟愿眼神里透着嗜血的光芒,“特别适合送给孟警官呢。”
孟愿跟他对视一秒,当人被压上来的时候,她忽然知道金开眼神里的意味。
——那是期待自己的猎物在临死前反复挣扎的轻蔑与不屑。
孟愿倏尔心脏停顿一拍,她贪妄地想,为什么那一秒的停顿没有让她死过去。
记忆里不染尘埃的笑,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总是会喊她“小愿”的少年,此刻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他满脸都是血,被人按住脑袋趴在地板上,他泛红的眼眶紧紧锁住我,他冲我安慰地勾了勾嘴角,想开口,却只能硬生生咳出一滩污血。
孟愿想要怒吼,但她深刻地知道自己不能,她抱着最后的希望,自己警察身份的暴露如果不牵扯他,也许可以留下他一命。
通红的眼从他身上移开看向金开,她抖了声线,“他是谁?”
金开看着意料之中的反应,轻笑一声,配合着孟愿演了下去。
“你不认识吗,这可是你们警局的卧底,叫什么,车银优?这个男人挺厉害的,在我的地盘呆了三年,今天才被我挖出来,我很佩服他。”
孟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嘲笑金开,“我们警局…你蠢吧,我可是…从来没听过什么叫车银优的……”
纵使嗓子很疼,可孟愿还是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
金开心里很清楚孟愿的伎俩,他难得多演了几秒,“你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
金开沉默不语,孟愿觉得那几秒的流走恍若比几个世纪还难熬,可她等来的是地狱的审判。
“呵,孟警官,你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
“我可是个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的金开啊。”
孟愿心猛的下沉,她慌张地想阻止,可来不及了。
“小——”优……
“砰——”
金开利索地拉开保险销,在他不起波澜的眼眸深处,对于杀死一个警察,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孟愿想要大哭大叫,想要挣脱束缚冲上去杀死这个恶魔,可她发现,这只能是她的妄想,她连叫一声“小优”都耗尽所有力气,身体营养的匮乏,导致她连干涩的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绝望地仰头,眼睁睁看着,金开走上去,用他的脚底踩着车银优的脑袋,同时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他的手枪,边擦还不忘边击垮孟愿的心理防线。
“孟警官,你不知道吧,我之前审问他认不认识你,可他说不认识。你们当我是蠢货吗?如果没有他打掩护,交易现场你根本混不进来的。我生平最讨厌说谎的人,所以作为惩罚,我割了他的舌头。可惜了啊,临死前,他没法叫你一声“小愿”了。”
孟愿丝毫不怀疑金开把她和车银优的资料调查的清清楚楚,只是刚刚一番话让她突然意识到,金开从头到尾只是在陪她玩游戏而已,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车银优的死是必然。
车银优。那个年少时遇到的少年。
他们曾一起打鼓打劲要成为一名警察,曾一起在警校的训练中互助坚持,曾因为卧底的任务相见时也只能以仇人的面目相对。
而今天,她成了他死前最后见到的人。
可他连一句遗言都无法留下。
孟愿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自带甜甜笑容的可爱姑娘。
孟愿想,作为最后见到车银优的人,她连为那个姑娘带一句话的可能都岌岌可危。
如果她死在这,她无法带话。
如果她活下去,她无话可带。
-
“拖出去,喂狗。”
耳边不容置疑的话响起,紧接着孟愿匍匐在地上的姿势被人拽了起来。
孟愿麻木地看着金开的脸越来越近,金开的话清晰入耳。
“孟警官,你也骗了我,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无所谓了。
金开笑得阴森恐怖,一把甩开她,嫌弃地将手上的手套脱掉摔在孟愿脸上。被遮住了视线,孟愿的世界恍然黑得纯粹。
十几台摄像机无死角地架在这间“地狱之所”中,一波又一波带着面具的男人排着队走入摄像之下。
身上原本只能遮住重要部位的衣服这一下无需再担心它的用途实不实用了。青紫的留下疤痕和伤口的皮肤暴露在空气质地中,她无暇关心身上的男人什么时候会换一个,她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死人,唯有无数个红点闪烁在她眼底。
她从刚刚的地狱踏入了另一场地狱。
金开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观看这一场精妙绝伦的表演,他一个人的掌声在这空荡荡的四壁房间里来回穿行。
“孟警官,这场全方位的表演会在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在东城区各大广告屏幕上播放,直到你说出我想要的为止。”
“来让我看看你的命有多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