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虚无缥缈的梦折磨了一夜,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荣艺抹去额头上的虚汗,朝着破烂的窗看向外面,心中一沉:“下雨了啊!”
“姑娘,多穿点,入冬了,你身上还有伤。”
这位不知是什么时候请来的林嬷嬷对她很上心,她上下的打量着她,那副模样完全不像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奴仆。
她随意的应答了一声,心疼的穿上了丫鬟送上来的衣物,粗麻布做的。
林嬷嬷有些心疼:“姑娘……要不你跟爷要些银子来,你这还带着伤口,穿着粗麻烂布何时才会痊愈?”
荣艺有些固执,眼下她已经不是千金大小姐了,况且还欠那家伙那么多银两,她还有什么脸面伸手向他要?衣能蔽体已经很欣慰了。
李霄骋已经下令不予许任何人帮助她,包括穿衣梳洗,甚至还包括钱财上的赠与……更不允许府中上下透露自己的身份。
总之,她在府中的吃穿用度一切都得他点头。
侯府花园内,难忍屋内压抑的气氛她冒着寒风呆呆的站在光秃秃的海棠树面前。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尽量的从石子路挪到旁边的假山旁,是家丁。
奇怪,永安侯府很少奴仆,难道这个北漠来的胡人要定居在鄢都吗?
“动作快点,打翻了爷饶不了你!
又是那个低沉老者的声音,荣艺好奇的回头。
远远地刚好对上李霄骋的视线,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神情。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下意识的将头转过去,心神不宁的看着眼前光秃秃的一片,是啊!她在欣赏什么呢?本应该做太子妃的她,带着将军府荣华富贵的她,如今为何是如眼前荒凉寂寥般的光景?
一刻钟后,背后似乎没了动静,她松了口气,他们搬的是瓷器玉器,到底在做什么呢?侯府不是很穷?难道说,这个外臣趁着七王爷不在想将府邸洗劫一空?
另一边,陈管家有些担忧道:“王爷,外面刚下过雨水气重,要不将小姐叫进来?”
“放肆。”李霄骋看着她孤单的背影心中莫名的烦躁,她有这个资格享受美好的一切吗?如果不是她将军府的人,他的母后会遭毒手?
最后,无一人敢靠近。
倒是换回了男子装扮的春夏将自己的粗麻披风套在了自家小姐的肩膀上。
荣艺回头,刚好对上他那灵动的双眸,心酸淡然一笑。
春夏深深的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小姐,将军府的事情奴才听说了,您节哀,太子那边似乎另择她人,好在鄢都百姓都知道将军府灭了满门。”
“我知道的,春夏,你叫我艺儿吧,咱俩算孤苦无依了。”
春夏心疼地揉了揉她被冻红的手,主仆身份、男女界限已经阻挡不了两个可怜人。
可惜这一幕落在某人的眼里格外的刺眼,她莞尔一笑,还有脸面笑吗?
“小姐,你可知这胡人为什么留住咱们?”
“筹码。”荣艺只能这么说了,毕竟一开始那位粗鲁的男人就是为了钱财。
春夏有些狐疑:“筹码吗?危险,如果他上奏皇上说将军府还有余孽,小姐我们再逃就难了。”
她脸色黯淡了几分,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春夏的猜测。
春夏忧愁地叹了口气:“那小姐咱们还逃吗?”
荣艺摇摇头:“天网恢恢,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更何况我在鄢都……”
春夏明了,是的,谁人不知将军府嫡女荣艺的音容面貌?她恐怕悔不当初了吧。
走廊内,某人全程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心不在焉吩咐:“让她回去,不能让她离开房间半步。”
“诺。”
对于突如其来的吩咐,陈管家有些诧异,但一想到方才大庭广众下的一幕了然。他家王爷是见不得这位与前夫人长相相似的女子与男子亲近啊。
荣艺看着面前的春夏,思绪有些恍惚,全然没有注意到走廊里一双幽幽的眸子盯着自己。
“那那就将军府带来的奴仆?”
一旁的陈管家脸上堆着笑意,“王爷,您说跟小姐一起带回来的那个‘婢女’吗?他啊是个男子,也不知这将军府是怎么放心将一个男子安排在女眷身边的……”
“下次,本王不希望看到他还在她身边照顾着,不,让他到马厩。”
陈霄骋说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拿上账单,好好跟那女人对对账。”
陈管家急忙点头,“诺,王爷放心。”
……
西苑,荣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偏房,她在等春夏,方才说好让春夏来陪自己,在侯府也算有个依靠,日后想离开侯府了也算有个帮衬。
“姑娘,你在等那位侍卫吗?他被陈管家叫走了,说府中人手不够。”林嬷嬷迎面走来,从广袖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这是那位公子给的,他让我交给你。”
荣艺看着眼前有些沉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不用了,你有空还给他吧。”
林嬷嬷将荷包塞到她的怀里:“姑娘别推辞,老奴知道那是姑娘的心上人,在侯府难免有吃穿用度要打点,你就收下吧。”
荣艺本就苍白的脸颊立马映出两朵红晕:“别胡说,他是我的婢女……”
“哈哈哈,姑娘真会说笑,他是个男子怎么会是个婢女?”
“ 算了,说来话长。”
林嬷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哐当!
林嬷嬷张嘴就要骂,荣艺急忙捂住她的嘴,“只是些小玩意碎了不打紧!”
透过满是孔的窗户,荣艺看到外面坐着的胡人阴沉着脸。
李霄骋没什么耐心,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荣艺有些诧异,想说什么,但害怕的不开张口。,
他的上唇长满了髭,双眼无神,似乎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他很受打击。
“有心仪的人了?”李霄骋像是随便的发问。
荣艺立马就想到了太子李瑄,慌张地摇头:“不敢!”
“他不会在你身边伺候了。”李霄骋盯着她手上的荷包,打心底嘲笑。
荣艺惊恐地对上他的目光:“你把春夏怎么呢?”
她着急的表现令他很不悦:“你这辈子都要寄人篱下,还管一个下人的死活?要想活着就待着我的身边明白?”
冷冽的语气,让本就不安的她顿时陷入了谷底,为什么他这么厌恶自己?
可是她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待在侯府内尚有一线生机,倘若离开了侯府横竖是个死。
这七王爷被皇帝封了永安侯,赏赐了这座府邸,虽然让他镇守北漠边陲,难免有一天不回鄢都,这胡人就能长久的庇佑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