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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时光流转,我心依旧

冷冷的冰雨伴着萦绕的雾气,让这个寒冬的凌晨更显得萧瑟。

一辆辆运兵车首尾相接,浩浩荡荡的驶出了校门。原野悄悄掀开雨布的一角,窥探着昏黄路灯的光影下那条通往N大的马路,满眼眷念。

而同时同刻,池澄也毫无睡意。她躲在被窝里把自己捂得紧紧的,泪水将红肿的双眼刺激得生疼,但也不及她碎裂的心疼。

“你以为这个男人真的爱你吗?”“真是个蠢女人!哈哈哈~”就在前一个晚上,她突然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张亲密照。而这一切不但撕碎了她一直粉饰的太平,更撕碎了她的心。

池澄一直逃避的,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血淋淋的摊在了她眼前……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程雨欢和李欣,梁小薇站在舞蹈室外,隔着玻璃看向正在里面奋力起舞的池澄,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愁容。

身着黑色舞衣的池澄一如既往的轻舞着身姿,可动作表情却比以往更加传神。

确实,池澄这一个星期来的状态非常出色,短短时间里,这支新排的舞蹈已被她演绎得有种说不出的惊艳,让一旁的社长和社员们看得入迷。

“橙子这样,真的很吓人呐!”梁小薇不安的说。虽然池澄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但梁小薇怎么看都觉得瘆得慌。程雨欢和李欣也是神情凝重,三个人相互看了看又转向里面的池澄。

稍后,一道修长的身影来到她们身边,也朝里边张望。这是一个脸型略圆的男人,留着清爽的短发,穿着一件烟灰色毛呢大衣,敞开的衣襟露出里边黑色的高领羊绒衫,成熟干练的气质分散了三个女生的目光。

她们偏过头打量,只见男人一手拎着个大纸袋子,另一手插在衣兜里,惬意随性的倚靠在窗框上。

男人也注意到三个女生的目光,对她们露出和煦的微笑,这让三个女生都不好意思起来,就连平日里不知害羞是何物的程雨欢也是匆匆别开了眼睛。

四个人就这样尴尬地站在一起欣赏里边的舞蹈。可当男人看清池澄的脸时,猛然一惊,心中暗呼:“竟然是她?”随后脸上绽出欣喜的神色。

曲罢舞歇,舞蹈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池澄在愣怔中回神,轻缓地收回肢体站定,扬起淡笑向大家微微倾身致谢。

“池澄,你就是天生的舞者。”社长张露是个同样秀美的学姐,她上前揽住池澄的双臂毫不吝啬的夸奖着。

“谢谢张学姐!”池澄礼貌地向她道谢,又指了指窗外说,“没事的话我得先走了,朋友们还在等我呢!”

张露的目光转向窗外,却被自己熟悉的面容惊喜到,丢下一句“嗯你去吧,好好休息哈!”就匆忙向外跑去。那个男人也笑着转身去门口迎她。

池澄隔着玻璃对程雨欢她们挥了挥手,弯身收拾了东西去隔间换衣服。

“表哥你回来了!”张露跑到门外开心地嚷着。男人把手上的大纸袋举起来晃了晃,“喏,舅妈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衣服和吃的。”

张露接过袋子俏皮的讨好着:“谢谢表哥!”

男人嗤了一声,“我开了两百多公里大老远给你送过来,你一句谢谢就完了?”

张露呶了呶嘴,挤兑他:“切,你又不是专程为我跑这一趟的。”

男人伸手按住她的脑门往后仰去,吐槽一句:“你可真没良心!”站不稳的张露娇声抗议,“严建熙,你别闹了!”

程雨欢她们在一旁看着嬉闹的两人,感慨这对表兄妹感情真好。

张露和严建熙的感情确实很好,严建熙的妈妈和张露的爸爸是亲兄妹,严建熙小时候经常被疼爱他的舅舅舅妈接去家里小住,和这个比他小三岁的表妹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目前是N市人民医院的一名儿科医生。这次他趁着休假回了一趟老家,舅舅舅妈托他带东西回来给张露。

又看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池澄终于出来,程雨欢她们赶紧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袋子。

“池澄你收拾好了!”张露见她出来随口招呼了一声。严建熙看到面容恬静的池澄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短短瞬息间嘴角扬起放下又扬起,好在无人注意到他的紧张。池澄对张露点了点头,“嗯!张学姐,我和朋友们先走了。再见!”

张露对几个女生摇了摇手,“好!再见啊!”严建熙也对她们点头示意,却发现池澄的眼睛只是匆匆掠过他就转身走了,严建熙不由得有些尴尬。

直到她们消失在转角,严建熙才讪讪地收回目光,对一旁正在翻看着袋子的张露说,“小露,刚才那个女生跳的舞真不错。”

张露抬头一愣,反应过来:“哦,你说池澄啊!那当然了,她可是我亲自挖掘到的宝贝。”

严建熙笑了,恭维到:“是么?大社长的眼光就是雪亮雪亮的。”

张露扬起下巴颇为得意,兄妹俩继续贫着嘴嘻嘻笑笑……

四个女生出门后朝着食堂走去,池澄主动问起晚上吃什么。大家边走边讨论,一段路后池澄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眼前随之一片黑。她双腿颤了颤在摔倒前本能的抓住了身边李欣的手臂。

李欣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她瘫软的身子:“橙子,你怎么了?橙子……”程雨欢和梁晓薇都慌忙上前帮忙托住了池澄。

在她们焦急的呼唤中,池澄缓缓睁开了眼睛,全身沁出一层冷汗后意识稍稍有点回笼。朋友们慌乱的面容在眼前模糊闪动 ,池澄咽了咽喉咙,艰难的求救:“我……我,难受。”她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好快好快,浑身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程雨欢她们被吓得惊慌失措,好在有路过的校友帮忙将池澄送到了校医室,校医检查后发现她有些低烧并伴着低血糖。

挂完吊瓶的池澄终于缓过一些劲来,三个好友红着眼睛你一言我一句的“埋怨警告”,可看到虚弱的她满脸愧疚又哑了火。

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程雨欢又在心里狠狠咒起了原野和洪雅丽。他们既是郎情妾意难舍难分,那就锁死呗,原野更不该来招惹池澄。

依着程雨欢的暴躁性子,逮不到演练去的原野本想着去找洪雅丽为池澄讨个说法的,结果打听了几次得知对方一直没回过学校,只得暂且作罢。

池澄请了几天病假在宿舍里休养,三个好友一下课便回来陪着她,督促她吃饭服药,程雨欢和李欣还特地手把手教她上机玩游戏。池澄也打开心扉对她们袒露自己对这段感情的思考,接受她们的劝慰和鼓励。

池澄这样做,除了不希望朋友们再为自己担心,也是为了自救。理智告诉她该放弃了,不能再继续沉溺在不属于自己的爱情里。

可是每当夜里大家都睡下了,池澄躲在被窝里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和原野的点点滴滴。她真的好舍不得,也无法接受那些幸福都是假象。她多么盼望原野能快点回来,和他好好问个清楚。在内心的反复撕扯中,池澄暗自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寂静的深夜。

而在某个不知名的山角旮旯里,一大群身着单薄的健壮男儿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经受着严酷的科目训练,周身竟腾出热汗的蒸汽。

“来这儿也有段时间了吧,想不想家啊?想不想自己的小女朋友?”一个教官缓缓踱步在一排排扛着原木的学员之间,吊儿郎当的调侃着。

“你呢?想不想?”那个教官突然靠近原野,温热的气息贴着原野的耳畔。犹如一条蛇对他吐着信子。

原野和其他几个校友肩上分扛着三百斤重的原木,咬牙到:“想!”

“想谁啊?”那条蛇却不放过他,继续逼近。

“想我女朋友!”原野如实回答。

那条蛇咧着嘴,咂了咂,“不错,有种!”“那你就给我好好表现,如果能让我满意,或许我可以给你个三分钟的机会,嗯?”那条蛇伸出铁掌抚上原野的肩头暗中使了劲摁着他往下压,满是戏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脸享受的看着他痛苦的神色。果然是一条阴险毒辣的蛇!

本就负重多时的原野被摁得一个趔趄,他的手掌抓紧了肩上的木头,撑开双目咬紧牙关,努力地稳住双腿,尝试着直起身体。他后颈松垮的领口内隐约显出青红色,那是被厚实沉重的原木磨的一大片的伤口。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那条蛇终于松开手,轻轻的掸掸原野脏兮兮的衣襟,哼笑着昂着头走了。

这半个多月来,原野竭尽全力执行着毒蛇教官的每一个指令,拼命的让自己做到对方满意甚至更好,只是想得到那宝贵的3分钟通话机会。他好想念池澄,哪怕能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这天,休养了近一个星期的池澄又去了舞蹈教室,在空旷安静的场地里她跳了一遍又一遍,企图暂且撇去那些理不清的痛苦。

可她的心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配合自己呢?非要那么疼,非要扯开她的面具。一声闷响,汗水淋漓的池澄摔在木地板上,她想爬起来,可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揪得死死般的疼。

疼痛终是击溃了她,“啊~”她揪着胸口急促地喘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滚滚而落,她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池澄伛偻着上半身,另一只手向前一下一下抓着地板,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拖着身子努力往场外爬去。

凳子上的手机骤然亮起了光,阵阵铃声给了她希望。

“一定是雨欢她们找我了。”池澄想尽快拿到手机求救,可是心口传来的又一阵剧痛让她伏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抬起下巴仰望着响铃的手机,就只有三五臂的距离而已,她咬牙挪了一步,两步,三步……终于指尖够到了手机,可她却浑身一软失去了知觉。

闷声坠地的手机继续响了几下终于失去耐心。

原野听着嘟嘟声,失望地放下了话筒。池澄怎么不接电话?他抬起手表看了看,已是傍晚快六点,照理池澄已经下课了。难道她忘带手机了?可依池澄的性子不可能的,她必定会24小时揣着手机就怕错过了自己的电话。到底怎么了?原野突然心慌得如马蹄在肆虐。

张翠晓一辈子也忘不了今晚的情景:她的女儿一动不动的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蒙着氧气罩的脸上苍白如纸,医生护士们忙着在她身上插各种仪器,做各项检查。

张翠晓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景象,拼命哭喊着女儿的名字,“池澄,池澄啊……”几乎瘫软的她被许树林和程雨欢们架出了急诊室。

在众人的劝慰下好不容易才冷静一些的张翠晓紧盯着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张露和严建熙在一旁沉默不语。特别是严建熙,他头上冒着细汗脸色铁青,脑海中都是池澄躺在舞蹈室里毫无声息的模样。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见医生出来,“经我们初步诊断,患者是急性爆发性心肌炎,幸亏在发现的时候就做了急救。可患者现在的情况依然不是很乐观,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把她赶紧转到XX部队医院去,那边的心内科治疗技术更成熟些。”

张翠晓颤着手艰难的在告知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放下笔的瞬间她再度瘫软在地,许树林托住她紧搂着,在她耳边连声劝慰,“你要镇定,池澄还等着我们去救,我们得赶紧把她转院过去。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张翠晓捂着嘴呜咽着直点头。

池澄又被连夜紧急转院到XX部队医院的心内科,抢救后送入重症监护室进一步观察,外边已是天光大亮。

陪着张翠晓夫妻守了一夜的程雨欢她们决定先回学校,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谁也没心思说话。

下了电梯走到医院大厅时,梁小薇突然拽住了程雨欢和李欣,眼睛示意她们看前方。两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妈妈站在导医台前和工作人员热络地聊着什么。

原妈妈抬头时也正好打眼到她们,觉得眼熟便停住目光仔细分辨。而程雨欢她们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后默默离开。

快走出大厅的门时,梁小薇又往后看了看,见对方还在朝她们这边张望,她悄声说:“对哦,我听肖军说过,原野的妈妈就是在这部队医院工作的。”

程雨欢现在一听到原野就抑制不住怒火,她也往后瞟了一眼,恨恨的说:“那又怎样?反正他们家都不是好人。上次在学校门口,他妈妈看池澄的眼神,像是个好人吗?”

那天梁小薇和李欣在图书馆听了董佳佳和洪雅丽的话后才知道,她们在校门口遇到的是原野妈妈。她们就纳闷了,先不说原野妈妈跑到学校找自己儿子的前女友还一副亲热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就说她到底知不知道池澄?说她知道吧,不见她跟池澄打招呼,说她不知道吧,又死盯着池澄看,眼神又那么怪。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问过池澄,池澄却怎么也不吭声。于是她们三个私下再一分析,是不是原野家里不接受池澄?这叫什么事啊!不同意就不同意呗,还跑到学校跟儿子前女友亲亲热热,对儿子现女友横眉冷对,也太刻薄了吧!所以她们三个对原妈妈没好印象。再加上原野又背叛了池澄,更是厌恶。三个人再次默不作声出了医院。

原妈妈见她们离开后收回了目光,她想起来了,这三个女生自己在N大见过的,同时又想到那个叫池澄的女孩。

对于池澄,原妈妈现在很是内疚。就在原野出发后没几天,洪雅丽的父母约她和原爸爸吃饭。夫妻俩本以为对方定是来问罪的,结果饭局上对方竟然向他们夫妻道歉,洪雅丽也跟他们坦白了真相,夫妻俩这才知道自己真的错怪了儿子和那个叫池澄的女孩。不由得气恼又后悔。

几天后,池澄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被转入单人病房继续治疗。而她的爸爸池旭接到张翠晓的电话的第一时间就从帝都赶了过来。

年近五十的池旭身材不胖也不瘦,脑后扎着小辫,一身唐装,俨然就是个艺术家的模样。

从他得知女儿病重的消息起到现在,他一直心慌的厉害。池澄虽然跟他不亲近,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

池旭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花园里默默伤心着,平时深埋的回忆刹那间喷涌而来。小时候的池澄大眼睛圆脸蛋小手软乎乎的,经常趴到他膝上要抱抱。自己偶尔心情好也会逗逗她,她笑起来是那么可爱。

再后来……他和张翠晓离婚后去了帝都又不常回老家,池澄长高了也瘦了,虽然越来越漂亮但是怯怯的不爱笑了,也不会再缠着他要抱抱了,父女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池澄看着很温顺乖巧,可池旭心里明白,自己和女儿之间的鸿沟已经很难再修复,对此他一直自诩通透并不强求。

直到他亲眼见到病重的女儿,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池澄不仅仅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无措又后悔的池旭不由得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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