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英已经封王，所以已经从宫里面迁居出去住在王府里。因他素爱走马观花，性情乖张，府中并无姬妾，只有贴身两个大丫鬟名叫领月、取星的伺候。
这日他自郊外回来，饮得一身酒气，领月上前为他除了大衣裳道：“王爷喝了许多，奴婢去烧些饮酒汤过来。”
司徒英目光灼亮，依靠在长榻上望着领月道：“不必，并没有酒，只是高兴罢了。”
领月知道他脾性有些左，他既然说了不必，自己就不能再去做，于是顺从在他跟前的小杌子上坐下来道：“王爷是为了何事高兴？”
司徒英望着领月，又像是透过她望着旁人，轻笑道：“今日见了绥阳姑姑家新认的那位表妹，不想是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领月伺候他也有十年了，从未在他口中听过女孩子，便是表妹也值得惊奇，便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有何不同之处，可是格外美些？”
司徒英思忖道：“美也的确美些，只是若说美的绝无仅有那却荒谬了。只是她博览群书，见地卓群，倒是位闺阁中的名士，比朝廷里那些没用的老头要强上许多。只是她是林海的女儿，可见家学渊源是不错的。”
领月没听过林海，只听司徒英如此赞赏一时竟然愣住了没有接上话来，司徒英说完了也觉得如此评判表妹失了尊重便打发领月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歇一歇。”
只是第二日他起身入宫请安，皇后又问他昨日玩得是否高兴，不知怎么他耳尖一红，往日神采飞扬能在皇后面前说上八百句，今日却只吐出来“高兴”二字。
皇后是个再聪敏不过的人，于是屏退左右问他：“可是瞧见了谁家姑娘，有了心仪之人？”
司徒英慌慌张张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又赶紧低下头去，磕磕巴巴摆手道：“母后笑话我了，哪里的事，并不曾……遇见谁。”
皇后是上了年纪才得了这么个小儿子，也是当今的幼子，不指望他建功立业，从小娇宠到如此，倒还算是平安顺遂长大了，只爱些舞刀弄枪、骑射游猎，只算的纨绔公子里的中庸。只一样让皇后颇为忧心，便是这孩子顺心久了就十分叛逆，说了几门亲事他都不肯，非要挑个自己喜欢的。为了这个，圣上还和他置气过。
如今她见司徒英这番形容，心下道：“便是城门看守的女儿呢，也能叫他随心娶来做个侧妃。”
只是当事人十分不配合，被她盘问的灰溜溜的跑了，皇后才叫人去问领月遇见了谁。
领月原先还指望着做个司徒英的贴心人，后来发现这孩子十分不识货，也就放下了心思，实话实说道：“不曾遇见别人家的姑娘，只碰见了长公主殿下新认的林姑娘。”
皇后见过她，一说就有印象，说起来实在比她预料的看城门要好多了。长的不错，人也和善从容，据说挺有学问，不是舞刀弄棒的就好，只是瞧着单薄了些，但说这两年已经养的好了，应该也无妨。
可是好也有好的坏处。
林如海得圣上的重用，又是绥阳的干女儿，若是为司徒英求娶，难免圣上不会忌讳自己是为了太子招揽，何况外祖还是贾家，实在是一门糟心亲戚。
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放过这个，不然司徒英这些年千金贵女见了不知道多少，下一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难道就由着他跟圣上对着干？圣上再疼他，也有个限度。
待到过几日圣上过来，她愁眉不展迎接又苦大仇深吃饭，圣上到底没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
皇后实在是很有处世智慧，实话实说道：“英儿有了心上人，妾不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起来呢。”
圣上颇有兴致道：“怎么，是看守城门的女儿，叫你这样不肯？”
“若是，就好了！”皇后亲切道：“只可惜，是绥阳新认的干女儿，林海家的姑娘，早早没了母亲，偏又是贾家的外孙女儿，贤德妃的妹妹，这算是什么辈分呀。妾是不肯的，只是他素来左性，实在叫人头疼。”
圣上本来也觉得不妥，只是想到皇后也不肯，心里的抵触去了大半，又因绥阳的感情到底是好的，所以道：“他若执意，我们做父母的又能如何，只顺遂他就是了。”
皇后再想不到这般顺利，脸上却不露喜色，埋怨道：“妾原本想让您给撑腰，没想到您疼儿子，妾反而是个坏人了。罢罢罢，妾再不理会了，管他娶谁呢，都得唤妾一声婆母。”
圣上就也笑了道：“过几日我问问林海，他知不知道这事？”
皇后赶紧摇头道：“圣上可别管他，他是个犟脾气，若他真喜欢了，叫他亲自和您说去，免得像塞给他似的，他又不愿意。”
圣上心有戚戚，想起从前司徒英的战绩立即道：“正该如此。”
司徒英并不知道父母已经把这件事给自己安排明白了，还在府里面打转，问领月道：“我若是去拜会皇姑姑，不知道是不是太冒失了。”
领月不知道要不要实话实说，最后艰难道：“奴婢听说，林姑娘一直是住在林家的。”
司徒英被揭了老底，怒火中烧道：“谁问她了，我是去看姑姑，和林表妹什么想干！你别胡说八道，叫人听了去，污蔑林表妹了。”
领月赶紧认错，旋即道：“不过长公主应该是很欢迎您去的。”
司徒英这回也不想去长公主府了，盘腿坐在廊下托腮半晌道：“我进宫去了。”
他寻常入宫也都是穿着平日里那些衣裳，今日特意进屋换了身大红织金孔雀纹的束腰锦服，对镜细照但见少年猿臂蜂腰、人如碧树才心满意足叫人牵自己最爱的那匹抱月狮子骢出来翻身上马沿着官道而去。
身后跟着数十护卫，张起王旗，属实威风凛凛，而他只左顾右盼盯着宫门的方向看户部官员的车架里有没有林家的字样。
偶遇一下，不算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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