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皇叔要看自己新学的武技,乌瑞恩当即来了精神,双手剑实在太重,于是看了一根树枝,削去了枝叶,然后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伯瓦尔是帝国第一剑士,剑术自然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一照面,就看出来查理不过十四五岁而已。这样的年龄,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剑术修为?关键他还是一个猎人。他之所以要看,就是要确定一件事,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歪心思。
自己这个侄子啥都好,就是性格太粗,太急躁,做事往往不经大脑,作为暴风帝国的摄政王,要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可太多了。
但看了几招,顿时就移不开眼睛了。
倒不是这剑术有多么高妙,相反,招术非常简练易学,看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是作为他这种境界的高手,自然就一眼看出了其中的价值。在辛洛安手中,这剑法一招一式,脉络分明,可在伯瓦尔眼里,只有一个又一个回环相续的正圈,斜圈,半圆,椭圆等。这种圆圈是一定的,就是一个浑然的正圆,但是随着招式的演变,却能化出各种各样的变化。不同情况下,圆圈的表现状态就不一样。
对于先发制于人,后发制人这样的道理,伯瓦尔也就是最近几年才隐隐约约间明白,但是这后发如何制人,先发为何制于人这个问题,还一直推想不透。但是现在这个答案,已经明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了。
就是这一个圆圈。
这圆圈首尾相续,前后贯通,如果要达到这种境界,就要求身心上下浑然一体而无丝毫断续处,也无凹凸处。在这种状态下,所谓先发后发已经没有界限,我欲先则先,我欲后则后。
伯瓦尔兴奋起来,对于他来说,人世间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动心的事情了,只有对自身剑术境界的至高追求。
若不是老国王去世得太早,连这个权势熏天的摄政王他都不愿意当。
对于查理早先的那一丝疑虑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就算是害人,那也不带这么害人的,这种剑法看似简单,实则渊深难测,是经过了千锤百炼才能去繁就简,直指本来,能够将这套剑法无私地传授给乌瑞恩,怎么可能会害他?
伯瓦尔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刚才查理悄然离去,他是知道的,看他小小年纪就有不亚于联盟八级猎人的实力,也不愿意节外生枝,此时才知道这个年轻人身上还有这种品质和身怀这样的绝技,一套剑术就连他这个人称剑圣的伯瓦尔公爵都受益匪浅,实在不应该让他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乌瑞恩将剑法演练完毕,问道:“皇叔,怎么样?”
伯瓦尔这才从半失神的状态中回复过来:“乌瑞恩,你撞好运了。将来如果还有机会遇到他,可千万不能怠慢了。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套剑法之外应该还有一套拳术,是不是这样?”
乌瑞恩:“咦,皇叔是怎么知道的?”
“那他有跟你讲过他跟谁学的吗?”伯瓦尔急欲一知究竟,对于这样剑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是查理小小年纪可以自己想出来的。
乌瑞恩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忘了问了。当时被他打得找不着北,人又暴躁,还真没想过去问这些。”
“暴躁?!”伯瓦尔早看出来乌瑞恩的剑术中有别的东西,此时听他说出来,自然要追问:“什么暴躁,怎么回事?”
乌瑞恩将自己前后状况都讲了一遍,自己是如何在和那个狗头人打架的时候突然觉醒了这种力量,觉醒力量以后,查理又是如何收拾自己的,然后又是怎样以教授自己这套剑法拳术为代价作为交换,让自己和那个狗头人长老伊洛山度动手的等等一股脑儿全部都讲了出来,听得伯瓦尔目瞪口呆。
这种暴躁的力量自己在进阶为第六级剑士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但依仗自己强大而又坚定的意志,一举将之融入身心之中,使之成为了一种力量。当自己彻底熔炼了这种力量以后,紧接着进阶为第七级剑士。
伴随着这种力量的不断修行与积累,自己的功力越来越深,之后一直势如破竹地进阶到第十二级。所以对于这种状态,伯瓦尔是无比熟悉地,可从乌瑞恩口中知道了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这种力量本身也是一种考验,度过了相应的考验以后,就可以进阶到下一个境界。其中对乌瑞恩的状况设法之巧,手段之精准,简直匪夷所思。
又看了那一套完全不同于这个世界流行的剑术,其中所贯穿的理念,不正是破而后立的最好诠释么?对于自身力量的运转方式的颠覆式改变,当真正适应了这种力量以后,而自身原本所熟悉的力量的运转方式也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
尤其是那句对自身力量极限的说法,伯瓦尔犹如醍醐灌顶,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何一直迟迟不能突破第十三阶的境界的原因。
如果说刚才是后悔的话,此时伯瓦尔就是要暴跳如雷了,全是给悔的。
在伯瓦尔此时的脑海里,对查理的评价已经达到一个相当不得了的高度了。
常年修行剑术的他,自然明白对自身力量的极限的突破并不一定非要找个对手狠狠打一架,只要能做到自觉的一种放下,不要再去仰仗这种熟悉的力量,就可以做到。
对于沉浸在剑术境界中伯瓦尔,蜜雪儿是相当了解的,当看到他脸上的那种飞扬的神采,就知道这位皇叔已经陷入对剑道的彻底的痴迷的状态了。所以她连话都懒得说,免得这位皇叔直接将自己二人给送回去,然后又得成天听那些老头子的絮聒。
而此时的她,心中有些空,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方正知道查理离开以后,这种感觉就有了。
查理此时在干什么呢?
刚才见伯瓦尔公爵来了以后,心里有些异样感,打死他也不愿意相信和自己同行两个多月的同伴居然是暴风城的国王,暴风帝国的君主以及圣光教廷的圣女。
从那个望风而逃的死灵法师那里,查理可以确认这的确是闻名全国的剑圣伯瓦尔公爵,那么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国王和圣女,自己是他们的同伴,居然还让暴风城的国王认了自己当老大,这说出去有些太不真实了,与此同时,心中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自己一个连认证都没有的猎人居然和暴风城的国王称兄道弟,虽然他也相信伯瓦尔不会难为他,但是接下来呢,怎么办?
难道还指望乌瑞恩封自己一个公爵伯爵什么的头衔来尝尝鲜?虽然乌瑞恩胆大妄为,未必就不会这么干,但想一想自己能受得起么?
留在那里,自己当真成了一个闲人了,多余的闲人。插在人家当中算什么事?
想到这些,查理心中郁闷得发狂,于是抱起小布朗,头也不回地走了。
与其寄人篱下,还不如早点离开,免得到时候还要受人白眼!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但饶是如此,查理也没有停下脚步就是这么漫无边际地走着。
走着!
忽然,抱着小布朗的查理听见了一阵阵怪异的咆哮声,还有许多人喧哗的声音。
这声音将查理从他的郁闷中给勾回了魂,加快几步,走出树林子,只见前面好像是一座农场,许多农民叉爬扫帚地在田地里围着一个什么怪物不断地吆喝驱赶。
定睛一看,查理不由得笑了出来,一头巨大的野猪在田地里跑来跑去。这野猪大不大,站起来犹如一座肉山;凶不凶,两弯犹如钢刀一般的獠牙突出在外;怪不怪,看上去如此凶悍而又丑陋的野猪的耳后居然带着一朵硕大的红花。
这时节正是庄稼收获的时候,一片好大的麦田在野猪的践踏下东倒西歪,这片土地今年看样子是免不了要减产了。
若是普通的野猪也就罢了,这么多人驱赶早就被吓得没了踪影,这头野猪好像有着简单的智慧,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尤其是那些围着自己的农民虽然声势浩大,但却没人敢真正对自己造成伤害,连靠近都不敢。
抑或是觉得这种游戏格外有趣,所以它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田地里左冲右突,见谁不顺眼就冲谁撞过去。
查理见这野猪闹得实在太也不像话,已经将背后的群星之怒给取在了手中。猎人笔记第二部分有一个章节是专门讲解一些特殊的野兽的篇章,说的是某些野兽在特殊的机缘之下,会唤醒自身的灵智,开始认识并思考自己所处的环境,对自己的作为也有了清晰的认知,不再是之前简单的本能了。
这种超越了自身的族类,拥有了反常的能力的东西,统称为妖物。又如果这种妖物在更加奇特的机缘之下唤醒了自身的力量,并开始修证这种力量的时候,就比妖物更加难缠,可称为妖修或是魔兽,比如小布朗的妈妈,那头将查理弄得五劳七伤的魔狼。
在查理敏锐的精神力观察下,这野猪看上去虽然诡异凶悍,一举一动之中却仿佛早有思考和计较,不仅仅如此,在它身体的周围居然环绕着一种应该隶属于土系的魔法力量,保证它不会被农民投掷过来的梭镖一类的东西所伤。
很显然,这野猪已经是后者,那就是魔兽!
按照这野猪的力量,如果存心捣蛋的话,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落不着好。
对于这种东西,查理已经不敢轻易地去招惹,估算了一下距离,虽然那野猪离自己有约三百米的样子,但是自己的精神力却可以将之锁定。
当下也不论其他,坐马拉弓,浑身的精气神都被调整到了一种极致状态,透过群星之怒的弓臂,查理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以弓臂上那枚黑色的晶石为媒介,不断地凝聚,而自己虽然拉开的是弓弦,却觉得灵魂中展开了一种奇异的力量,以黑色魔晶石为导引,不断地蓄积。
他要用的是奥术射击,这野猪依仗的,是自己有魔法能力护身,如果被奥术射击击中以后,会有短暂的眩晕,如此一来,也就能破了它护身的魔法屏障。
查理觉得自己精神力的蓄积已经可以射出的时候,右手一松弓弦,灵魂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凝聚的精神力在野猪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射中它脑后耳侧。在这一瞬间,查理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仿佛延伸出了一只长达几百米的拳头,顺着自己射出的奥术射击的弹道延伸,一拳击中了野猪的脑海。这种感受是怪异而又新奇的,自己的精神力与野猪的身心连为一体,可以阻止其脑袋对身体传达指令,并让它凝聚的精神力受到干扰而消散。
野猪只觉得猪脑子中一阵阵眩晕和恍惚,随即它就感觉到疼了,因为恰在此时,一个农民投出了一把用来叉草的草叉子。
这草叉子有两支尖锐的犄角,被大力投出以后,一点都不比投枪长矛差多少。草叉子深深刺进了野猪的后背,造成了撕心裂肺的痛楚。急痛交加,又被人暗算,野猪暴怒之下,顿时红了眼睛。要知道他纵横这农场几个月之久,还没人可以这么伤它。
暴怒之下发出一声恐怖的长嚎,猪脑袋一低,就将那獠牙对着人群,狠狠地冲了过去。人群纷纷逃开,可随机又是一声惊叫:“梅贝尔,快躲开!”
那梅贝尔看上去是一个年华双十的姑娘,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在火光掩映之下,秀美的鸭蛋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惊慌。
她就是来凑热闹的,却没想到凑热闹凑出祸事来,只见一头犹如小山一样的野猪向自己冲了过来,惊吓之下不由得呆了。
正当人们已经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见一个正当年华的姑娘就这么被撞得血肉横飞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冲了上去,抱住了梅贝尔的腰将她撞倒在旁边的草丛里。这一撞,恰好救了梅贝尔的性命。
野猪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庞大的身躯收势不及,将一处马厩撞得支离破碎。好在这马厩废弃多年,要不然今夜恐怕还得损失不少的马匹。
人们揉了揉眼睛,想看清到底是谁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救了梅贝尔。映着火光,只见一个手持长弓的少年猎人站在那里,满脸都是凝重。
那野猪冲垮了马厩以后,借着这一点阻力也站住了身形,转身过来,再一次对人群开撞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查理。
查理的心情本来就不太好,他用奥术射击的初衷就是给这笨家伙一个收手的机会,没想到这野猪好像是横行惯了,受伤之后就将怒火撒到了无辜人群身上。现在看样子是不打算收手了,除非将在场所有人全部撞死。
嗯,还有这个斜刺里插一脚的小崽子。
这种心念查理说不好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在保持神识锁定的状况下,他仿佛能清晰感应到野猪的心念,犹如自己发出的一般。
野猪的这种心念和接下来的做法让查理终于被激怒了,当即再一次张开了手中的群星之怒,迎着野猪冲来的方向,暴烈的火魔法元素被查理愤怒的精神力透过弓臂护手处的红色魔晶石给汇聚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烈焰箭矢,这箭矢蕴含了庞大的能量,仿佛在呼应着查理的怒火一般,带着恐怖的气势,向野猪兜头射去。
这烈焰箭矢犹如雷轰电掣,速度迅捷已极,当这野猪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在它的脑门上射出了一个大窟窿,凝聚的魔法元素则在它的脑海中爆炸开来。
只听轰然的声音响起,野猪那硕大的脑袋被这一支烈焰爆炸箭给炸成了烂西瓜。虽然如此,但是野猪犹如肉山一般的身躯还是循着惯性向查理撞来。
好在他早有准备,这箭一射出以后,查理随即就在保持着神识对射出的烈焰爆炸箭的引导的状态之下,来了个逃出生天,一个旱地拔葱,凭空跃起两丈多高,野猪的庞大的身躯带着一阵烈风从查理的脚下冲过,带着惯性还冲出了十几丈远之后,才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前脚后脚一阵扑腾,扑腾了一阵以后,终于再也不动了。
看见了这一幕,惊魂甫定的农夫们高声欢呼起来,查理仗义出手,将这个祸害了三个多月的怪物射杀,再也不担心它来糟蹋庄稼了。
因为在阻截怪物,包围农场而失去了亲人的人喜极而泣,查理为他们报了仇啊。
兴奋之下,人们围过来将查理举在了手中,不由分说地就向天上抛去,把查理搞得头晕脑胀。
宣泄完兴奋之情以后,人们才将查理给放下来,然后人群中走出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拄着手杖道:“感谢你,年轻的英雄,你不但帮助我们斯通菲尔德农场除了一害,还救了我外孙女的命,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
“这里就是斯通菲尔德农场?”查理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看样子,他们申请骑士团的帮助,想要解决的麻烦正是这头野猪。仔细想一想,这野猪皮糙肉厚,等闲人还真不是对手。想到这里,查理心里不由得十分歉疚,如果自己早点来,也不至于让这里的人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啊。
老奶奶:“是的,这里就是斯通菲尔德农场,怎么,小伙子,你知道我们这里?”
查理低下头去,带着歉疚的神情:“是的,我早就知道。两个月前,我曾受人所托,答应帮助这里的人解决麻烦,却没想到中间因为一些事情让我给忘了,真是……”
老奶奶无疑是通情达理的,走上来拍了拍查理的j肩膀:“小伙子,你没必要为此而感到歉疚,因为无论如何,你还是帮我们解决真个祸害,所以不管怎样说,我们都该感谢你。人不应该因为别人没有及时帮助自己解决麻烦而感到怨恨,而且你最终还是帮助了我们,大家只应该感谢才对。”
老太太的话让查理更加无地自容,这野猪可不是在埃尔文森林里遇到的那头魔狼,仅仅只是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元素魔法,即便是两个月前来这里,查理也能毫不费力地解决它。当然,比起今夜来,还是多费一些手脚的。
这是自己没有重视自己的承诺而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所以即便最终帮助他们解决了麻烦,但是也不应该为此而自豪。
这是查理心中的想法,但周围的农夫们是很感激他的,为了表达他们的感激,这些人邀请查理在农场中住下来,可以让他们一尽地主之谊。
所以这天晚上,斯通菲尔德农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狂欢,在农场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喷香的野猪肉被大块地切割下来,分给所有参与了这次抗击这头野猪的人们。由于查理的及时出现并射杀了这个祸害,所有他分到了野猪身上最好的部分。小布朗自然也沾边带脚受到了人们的欢迎,尤其是它那萌萌的样子以及在地上撒赖打滚要最好的吃食的伎俩,给人群带来阵阵欢笑声。
查理低落的情绪因为人们的感染而逐渐高了起来。
尤其是农场里姑娘们的热情,尽管他才十四岁,依然有不少大胆而奔放的女孩子纷纷过来邀请他跳舞或者是向他献歌。
在这种情况下,查理不得不以自己实在不会的理由搪塞过去。推搪了一阵,被他救了性命的梅贝尔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感谢你,我的英雄,是你救了我。”
梅贝尔可是斯通菲尔德农场的第一美女,见到她主动敬酒,四周喜欢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鼓掌,还间杂着阵阵口哨声。
查理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会喝酒,所以……。”
坐在他旁边的老奶奶笑道:“小伙子,按照传统的礼仪,你不可以拒绝梅贝尔的感谢,所以这杯酒你不喝也得喝。”
“还有这说法?”查理而然转脸看着慈祥的老奶奶。
老奶奶道:“我都一把年纪了,骗你小孩子干什么?”
无奈之下,查理只得双手接过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这是查理人生中的第一次喝酒,只觉入口之后有一种伴随着辛辣的清香,喝下去则有一种让人飘飘然的感觉。实话说,这种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