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听着只觉得脑壳胀得慌:“姑娘,你可别是认真的,家主知道了,一定会想扒了我的皮,你出来建立山庄行走江湖,家主已经很不悦了,你还要和琉毓公子牵扯在一起,我已经能想象到家主的反应了。”
苏沫涵倒是没有考虑过自家兄长的反应,她很是无所谓的说:“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难不成兄长还拦着我不给嫁不成?”
“咦……”素心羞耻的捂上了眼睛,已经没眼看自家姑娘了,“我的姑娘啊!哪有女子自己讨论自己的婚事,你羞不羞?”
“不羞!”苏沫涵说得很是理直气壮,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映着烛火的倒影,熠熠生辉,“以后你也会有心上人,谈自己的心上人有什么可羞的,我喜欢他就是喜欢,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呵呵……”素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姑娘你才见了琉毓公子几天,你就说喜欢他?”
烛火被苏沫涵弄得摇曳不止,房内的气氛被她弄得暧昧不清,晃得素心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目光,只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憧憬。
“曾经我从未想过要嫁人,或者会很想留在一个人身边,直到第一次听到他的箫声,那个时候开始,我会不自觉想要去了解他,看到他第一眼,我想靠近他,当听到他咳嗽的声音,我想治好他让他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活着,在看到他被梦魇惊醒时,我想要他能开开心心的笑一笑。”
“和他听了一场孟姜女的故事,我明白了,我喜欢他,我想和他一起从春暖花开看到白雪皑皑。”
素心呵呵一笑,这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情感,而她也不想理解这种感觉:“姑娘,如果你是认真的,姑娘你也要看看琉毓公子是怎么想的,可别到时候一厢情愿。”
这倒是提醒了苏沫涵,兴奋的翻出自己的包袱行李,再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精致的蝴蝶双飞立花枝的荷包,比起尹御枫腰间陈旧又绣技稚嫩,针脚凌乱的梅花荷包,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她在尹御枫还在昏迷时绣的,当时她并没有想很多,只是在守着昏迷的尹御枫时,看到了窗外的两只蝴蝶,觉得心中欢喜,就绣了出来。
现在再看时,原来是因为,这两只蝴蝶像极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双宿双飞。
苏沫涵双手捧着荷包捧在心口,更是憧憬着明日快些到来:“明日,我就把荷包送给他,他若心中有我,自然会收下。”
“总觉得荷包还少了什么……”再仔细瞧了瞧荷包,绣工精巧,连两只蝴蝶都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少了些东西,瞧了半天灵机一动,“我要再弄上他的名字。”
说着,苏沫涵立刻就翻出针线,立刻就开始动手在荷包上绣上一个“枫”字,一晚上她就没想过要休息睡觉。
瞧着自家小姐的心思已经完全扑在尹御枫身上,看样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素心也早就放弃劝她回头的欲望。
既然如此,那就眼不见为净,素心干脆直接到屋外去守着。
抬头看见一轮弯弯的残月,想到了曾经在郢都的日子,长叹一声:“家主啊,素心真的尽力了,可小姐的事情,素心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的小姐,看似柔弱,实际上内心的坚持于坚韧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
曾经在拜师学医时,人人都觉得苏沫涵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不得苦头。
御医属的御医没有一个人肯教她医术,又不敢得罪苏家,一个个的各种借口推辞。
可是她并不傻,也不会轻言放弃,为了能够学习医术,她每天往御医属去跑,一个一个御医的软磨硬泡,自己再一本又一本的医书去翻阅,这才打动了御医属的御医,才有今天的成就。
苏沫涵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她认定的事情,无论再难她都不会轻言放弃更加没有人能够劝得动她。
包括素心,包括她的兄长。
等苏沫涵绣完“枫”字时,天已经大亮,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荷包送给尹御枫。
当文荆尘过来告诉她,尹御枫已经在客栈下的院子中等着她用早点时,她瞬间心跳加速。
想到就要把荷包送出去,瞬间就胆怯了。
棪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客栈里,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坐在树上或者是房檐上。只是看表情的话,就能够看出来,此刻他心情很不好,或者说非常不好。
而且就连玉琊也在,就坐在尹御枫身边。
只有尹御枫在气定神闲的喝着热粥,文荆尘和两位堂主站在身边,一声不吭,就连一向喜欢贫嘴开玩笑的棪白脸上也没有半分笑意,连装出来的假笑都没有。
几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格外凝重。
原本兴致冲冲的苏沫涵迟疑了片刻,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到苏沫涵走来,尹御枫脸上绽开一抹温柔亲切的淡笑,冲着她招手:“阿涵,快过来。”
明明尹御枫是对着她笑,完全没有了昨夜凝重而压抑的感觉,但是苏沫涵心里却越发不安。
看她停下了脚步,尹御枫便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看得苏沫涵全身发软。
“有东西要给你。”今日的尹御枫出奇的怪,而且怪得很明显。
苏沫涵看到,在尹御枫走过来的时候,他身后的三人皆是咬紧牙关眉目紧锁,苏沫涵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果然,下一刻,尹御枫就把他腰间的残月短刀给解了下来,放在苏沫涵手中:“残月短刀跟了我数年,江湖不平静,现在就留给你防身。”
残月短刀是尹御枫从不离身的兵器,已经和尹御枫的左右手差不多,苏沫涵拿得很不安心:“为什么突然把短刀给我,给了我你用什么?”
尹御枫轻声说:“就是一根竹子在我手里都能变成利刃,你总要有个防身武器在身旁,我才能放心。”
入春风一样和煦的笑容,一下子就让苏沫涵的心房暖了起来,先前提到嗓子眼的担心也送了一口气:“原来你是在担心我。”
得了尹御枫的贴身之物,苏沫涵只当是定情信物了,欢喜得不行:“既然你都把从不离身的短刀给我,我可没有同样贵重的物件给你,但是,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苏沫涵满心欢喜的翻出蝴蝶绣花的荷包,如同孩童一样的把自己最喜欢的物件分享出去一样:“荷包虽然没有你的残月短刀贵重,好歹也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御枫你可别嫌弃。”
一番举动,只有她自己以为两人已经心意相通,满心欢喜的期待能够看到尹御枫的反应。
可她送出了荷包,却迟迟不见尹御枫伸手来接,她又往前送了一些,迟疑的问:“你是觉得不好看?”
顿了一下,她又问:“还是你看中的只是当年记忆中的那一个?”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现的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即使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足够她心凉了一半。
尹御枫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接受荷包,只是小心的把腰间陈旧褪色的荷包摘下,再藏到袖中,轻声说:“有它就够了。”
等了一夜,就等了个这样的结果。
一盆凉水可谓是把她浇得透心凉,想到尹御枫身后三人的表情,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其中利害。
“残月短刀究竟有什么寓意?”苏沫涵举着短刀问。
三人相互望着对方,又看看尹御枫的表情,没有一人敢回答她的话,她只能向尹御枫去问。
尹御枫自己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和眼神,侧着头躲开她的目光回答:“洗月阁有残月令,三大堂主各持一枚残月令可以调动堂内人手,而残月短刀可以号令整个洗月阁,包括三大堂主。”
一下子手中的短刀感觉如千斤坠一样,重得她几乎拿不住:“所以,你是把整个洗月阁送给我?”
难怪尹御枫身后三人的表情可以丧出八条街,原来是他们的主子要把他们送人。
前一刻收到短刀时的喜悦,全都变成了苦涩,一柄小小的短刀,比千斤鼎更重。
她把短刀放到了桌上,低声道:“御枫,洗月阁是你的心血,他们追随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一柄短刀,除了你,无可替代!”
昨夜发生的事情,还有今日尹御枫的举动,她已经猜出了尹御枫的意欲何在。他不敢接受自己的心意,却把能号令洗月阁的残月短刀给了自己,不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又是什么?
玉琊屈下膝盖,郑重的跪在尹御枫面前,起誓一样向尹御枫道:“我玉琊除了公子之外,不会追随他人!”
紧接着,棪白和文荆尘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我棪白只听从公子之令!”“荆尘也只忠心于公子,公子在哪,荆尘就在哪!”
眼前的这一幕,正是尹御枫最害怕见到的一幕。情绪一波动,尹御枫体内又是一阵气血翻涌,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表现出来,已经涌到喉咙的血腥,被他强忍着压了下去,愣是没人看出他的异样来。
尹御枫厉声喝道:“全都起来,不许跪!”他现在根本没力气把几个人一一扶起来,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的冰骨,似乎又在隐隐发作。
苏沫涵看出了丝丝异样,正要上前给他探脉时,被他阻止了动作,他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经安排了马车,一路上让玉琊送你回到郢都,你还是明武侯侯府的怡安县主,相互纷乱,莫要再踏足。”
原以为尹御枫只是不敢接受自己的心意,可现在竟然还要把她送走。
苏沫涵的表情直接就僵住了:“你要把我送走?把我送回郢都的安乐窝,然后你来收拾我的烂摊子,用你最后的时间来处理我的烂摊子?”
尹御枫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不是你的烂摊子,陛下于我有恩,我来清理一下朝廷的门户,理所应当,可是这些脏水,你不该碰。”
苏沫涵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世上哪里有绝对干净的地方和绝对干净的人,尹御枫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生长在金丝笼里的金丝雀,你不用刻意把我当做雏鸟一样的护着。”
说着她就把手上的蝴蝶绣花荷包用短刀斩成两半:“你也不用刻意躲着我,你不接受,我不再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