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55

她的拒绝让笛飞声有些不悦，但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点不悦又莫名地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竟破天荒地没有强迫，而是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车厢内陷入一种古怪的寂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良久，笛飞声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放缓了些许：“一块石头而已，盯着它看，也看不出花来。”

他指的是她手中那枚罗摩天冰。他试图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她不必过于沉溺过去。

笛照夜闻言，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那冰冷的冰片，唇角牵起一个极淡却苦涩的弧度：“这不是石头……这是碧凰的命，是许多人的希望，也是……无穷的麻烦。”

笛飞声哼了一声：“命是自己的，希望和麻烦也是自己选的。抱着块冰片子伤春悲秋，不如想想怎么找到剩下的，彻底了结这些破事。”

他的话一如既往的直接甚至刻薄，却奇异地像一根针，刺破了笛照夜周围那层悲伤的迷雾。是啊，沉溺无用。碧凰选择赴死，是将希望和未尽的路寄托了出来，她若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才是辜负。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罗摩天冰收起，眼中的迷茫渐渐被熟悉的冰冷和坚定取代。

她终于抬眼，正色看向笛飞声：“你说得对。还剩两枚天冰，必须尽快找到。”她的目光落在他带来的酒壶上，忽然伸手拿了过来，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过喉咙，带来一阵刺激性的暖意，仿佛也驱散了些许胸中的郁结。

“咳咳……”她喝得太急，被呛得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笛飞声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帮她拍背，但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僵在了半空，最后有些尴尬地缩了回来，转而粗声粗气地道：“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笛照夜缓过气，擦了擦嘴角，将酒壶递还给他，眼神却比刚才清亮了许多：“多谢。”

不知是谢酒，还是谢他刚才那番话。

笛飞声接过酒壶，自己也灌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见她似乎恢复了常态，他心中那点莫名的烦躁也悄然平息了下去。

莲花楼在官道上缓行，车内关于“黄”姓之人的讨论暂时陷入了僵局。天下黄姓者众，即便将范围缩小至非富即贵或身负绝学者，依旧如同雾里看花。

一直沉默旁听的笛照夜，忽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冰冷的罗摩天冰，脑海中闪过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她抬起眼，声音清冷地打破了沉寂：

“或许……我们会不会想错了方向。”

几人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金满堂，玉楼春……”笛照夜缓缓道，“这‘金’与‘玉’，指的或许并非完全是他们的姓氏，更可能是他们赖以立足、掌控权力的‘领域’或‘象征’。”

李莲花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接话：“照夜姑娘的意思是……金满堂代表‘财富’，玉楼春代表‘掌控’与‘情报’……那么‘黄’……”

“——或许代表‘根基’或‘传承’？”方多病抢答道，随即又皱起眉，“但这还是太模糊了。”

“会不会是——陵墓？”

“并非寻常陵墓。”笛照夜继续道，“南胤信奉玄奇秘术，注重血脉与根源。他们会不会将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一支世代守护某种‘特殊陵寝’的家族？这支家族或许不以财富或权势闻名，却掌握着通往南胤真正核心秘密的‘钥匙’。而‘黄’，既可能是姓氏，更可能暗喻‘黄土’、‘陵寝’之意。”

这个思路极其大胆，却瞬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守护陵寝的家族……”李莲花喃喃道，眼神越来越亮，“如此说来，这‘黄’并非张扬于世的大富大贵之人，反而可能是极其低调、甚至隐姓埋名的守陵人！他们的‘权’，在于对古老秘密的守护和传承！”

方多病兴奋地一拍大腿：“对啊！这样就说得通了！所以我们才在明面上的江湖豪强、富贵人家里找不到符合条件的‘黄’姓之人！”

笛飞声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便去找那些有名的、或者传说中南胤时期的古陵遗迹。总能找到线索。”

“有名的陵墓大多有主，或已被发掘。”李莲花沉吟道，“我们需要找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甚至存在于传说中、与南胤秘术相关的特殊‘地宫’或‘祭坛’。守护它的家族，必然与之有着极深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线索似乎从“寻人”转向了“寻地”。

笛照夜补充道：“古籍中还提及，南胤有‘以山为陵，引地气为守’的习俗。他们的重要秘藏，往往与地脉走向、特殊山川形势相结合。”

李莲花闻言，立刻从车厢暗格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巨大舆图铺开，上面绘制着精细的山川地理脉络。四人围拢过来，目光在错综复杂的山脉河流间搜寻。

“南胤故地大致在这一带，”李莲花指着图中偏南的一片区域，“多丘陵山地，水系发达……符合‘以山为陵’条件的地方不少……”

他的手指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一条蜿蜒山脉的某处：“等等……这里……‘赤焰山’。”他的手指点着一处标注，“此山名不见经传，舆图上标注也极其简略，但据一些野史杂闻记载，此山岩石呈暗红色，寸草不生，地气极热，时有怪异传闻流出，附近乡民皆视为不祥之地，罕有人至。这‘赤焰’之名，与南胤信奉的某些火祭之礼似乎隐隐相合……”

“赤焰山……”笛照夜默念着这个名字，体内那沉寂的痋虫竟似乎微微躁动了一下，仿佛被这个名字所牵引。她心中一凛，“或许就是这里。”

笛飞声当即拍板：“那就去这赤焰山一探究竟。”

目标既定，莲花楼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处位于南胤故地边缘、充满神秘色彩的赤焰山驶去。

这一次，他们寻找的不再是一个模糊的“黄姓之人”，而是一支可能存在的、神秘的守陵家族，以及那隐藏在不祥山脉之中的、南胤古老秘密的入口。前路未知，但方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车厢内，笛照夜再次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仿佛能感受到一种与远方山脉隐隐约约的、奇特的共鸣。这第三枚罗摩天冰的寻找之路，似乎从一开始，就笼罩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迷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