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65

笛飞声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方才输送内力的炽热尚未完全散去，掌心却仿佛被笛照夜肩头涌出的温热血液烫到。

那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她身上极淡的冷香，粗暴地冲散了他所有关于压制毒功的杂念，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你……”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得异常沙哑低沉。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靠在他背上时，那瞬间的松懈和因忍痛而细微的颤抖。

“无碍。”笛照夜的声音抢先响起，依旧是她惯有的冷调，只是尾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喘息。她迅速站直身体，右手短刃反手一挥，“咔嚓”一声将自己左肩胛外的箭杆削断，动作干脆利落得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箭尖仍留在体内，她却看也不看，再次摆出防御姿态，警惕地“望”着浓雾深处，“箭有毒，但一时半刻要不了命。先解决眼前的。”

她的冷静近乎残酷，对自己亦是如此。

然而，那不断渗出的鲜血和空气中越发清晰的血腥味，却像最烈的燃油，浇在了笛飞声心头那团暴戾的火焰上！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从李莲花口中溢出，失去了笛飞声内力的支撑，碧茶之毒的寒意再次疯狂反扑，让他几乎蜷缩成一团。

方多病和云舟也听到了方才的动静和笛照夜的话，心中皆是一沉。

“阿夜！”云舟失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痛惜，下意识就想朝她的方向靠拢。

“都别动！守好位置！”笛照夜厉声制止，语气不容置疑。她不能让他们因自己而乱了阵脚。

笛飞声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浓重的血腥味灌入胸腔，刺激得他双眼赤红。他不再犹豫，猛地再次将手掌抵在李莲花后心，悲风白杨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粗暴的力度疯狂涌入！

“呃！”李莲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横内力冲得浑身一震，只觉得经脉仿佛要被灼烧撕裂，但那肆虐的冰寒剧毒竟真的被这霸道无比的力量暂时强行压了下去！

“给我撑住！”笛飞声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咆，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命令和一种焦躁的狠厉，“方多病！云舟！护法！”

他不再节省内力，也不再分神格挡零星射来的冷箭，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到为李莲花压制毒性上！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该死的僵局！

那些偶尔突破防线射向他背心的箭矢，撞在他澎湃外放的护体罡气上，纷纷爆碎成齑粉！他竟是以这种最耗费内力、也最霸道的方式，硬生生为自己和李莲花撑开了一片绝对领域！

方多病和云舟感受到身后那骤然提升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心中骇然，却也精神一振，更加拼命地挥舞兵刃，将袭来的箭雨死死挡住！

浓雾中，厮杀声、箭矢破空声、内力激荡声、压抑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云舟的心却乱成了一团。笛照夜受伤了！为了救笛飞声！他们之间那种远超寻常的、可以为彼此舍命的羁绊，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认知和期待。

每一次刀剑碰撞的火星，都仿佛映亮了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小男孩和眼前这个冰冷杀手之间巨大的、令人绝望的鸿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短，或许很长。

李莲花猛地喷出一口暗色的淤血，整个人虚脱般向前倒去，被笛飞声一把扶住。

“暂时……无碍了……”李莲花的声音虚弱至极，但那股冰寒刺骨的痛苦显然已经消退大半。

几乎就在李莲花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笛飞声猛地收掌起身！

他根本不去管虚弱的李莲花，而是凭借着血腥味和方才的记忆，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笛照夜未受伤的右臂！

“走！”他低吼一声，不容分说，拉着她就要强行突破！

“等等！李莲花和……”笛照夜试图挣扎。

“他们死不了！”笛飞声的声音暴躁到了极点，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急切，“你的伤必须立刻处理！”

那支箭还留在她身体里！还有毒！这个认知像疯了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什么罗摩天冰，什么守陵人，此刻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他不再理会其他，悲风白杨的内力轰然外放，将前方射来的箭矢尽数震飞，拉着笛照夜，如同劈波斩浪的凶刃，蛮横地朝着一个方向猛冲而去！

“阿夜！”云舟惊愕地喊道，想要追赶，却被又一波密集的箭雨阻隔，还要顾及虚弱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只能眼睁睁听着那粗暴的脚步声和笛照夜压抑的喘息声迅速消失在浓雾深处。

“他……”方多病也愣住了，没想到笛飞声会如此不管不顾。

李莲花虚弱地靠在方多病身上，喘着气，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他去吧。那家伙……这次是真的急了……”

浓雾依旧未散，危机四伏。

笛飞声紧紧攥着笛照夜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凭借着强悍的内力和直觉，一路蛮横地撞开所有阻碍，不顾一切地向前疾奔。

笛照夜肩头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奔跑而被不断牵扯，鲜血汩汩流出，带来一阵阵眩晕和刺痛。她咬着牙，没有吭声，只是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她能感觉到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大到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也能感觉到，拉着他前行的那具高大身躯里，正压抑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近乎狂暴的焦急。

笛飞声的力量大得惊人，几乎是将笛照夜半拖半拽着在浓雾中疾行。他根本不去分辨方向，只凭着一股蛮横的戾气和直觉，遇到灌木荆棘便直接用内力震碎，遇到陡坡石坎便毫不犹豫地跃下。

那架势，仿佛要将所有碍事的东西，连同这该死的迷雾，都彻底撕碎。

笛照夜肩头的箭伤被剧烈地牵扯着，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更汹涌的血流。毒素随着血液运行，开始带来一阵阵眩晕和麻痹感。

她死死咬着下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不成为更大的累赘。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握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掌，滚烫、用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永远冷静、甚至冷酷的笛飞声。

不知奔出了多远，周围的箭矢破空声终于渐渐稀疏直至消失。笛飞声猛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暂时没有追兵和陷阱。

他松开她的手腕，动作近乎粗暴地将她按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下一秒，他温热而略带薄茧的手指已经精准地碰触到了她肩胛处断箭的周围，动作却在那瞬间僵住——那里的衣料早已被鲜血浸透，黏湿而温热。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绷。他飞快地撕下自己一截衣摆，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样式古朴的小瓷瓶——那是金鸳盟秘制的解毒化瘀药粉，药性猛烈，但极为有效。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只手稳稳按住她未受伤的肩头，另一只手握住那截露在外面的断箭箭杆。

笛照夜身体瞬间绷紧，呼吸滞住。

“咔”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他竟是用内力精准地震断了深嵌入骨肉中的箭尖！随即，动作快如闪电，猛地将残余的箭杆拔了出来！

“呃！”笛照夜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极短的痛哼，身体剧烈地一颤，额际瞬间布满冷汗。

几乎在箭杆离体的同时，笛飞声将大量药粉猛地按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随即用撕下的布条迅速而用力地缠绕包扎，动作粗暴却异常熟练，仿佛处理过无数次类似的伤势。

剧痛和猛烈的药性刺激让笛照夜眼前阵阵发黑，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急促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