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山谷中的气氛依旧紧绷。虽然最大的威胁黄禹已被除去,黄翁也似乎因万解丹之事心神激荡、暂时失去了敌意,但此地依旧诡异莫测,绝非久留之地。
笛飞声紧握着那只冰冷的金属盒,第三枚罗摩天冰就在其中。然而,他空茫的双眼和微微紊乱的气息,却昭示着他此刻远非全盛状态。目不能视,对于他这等高手而言,是极大的桎梏,战力何止大打折扣。
笛照夜站在他身侧,脸色虽因万解丹的药力而不再苍白,甚至隐有光华,但肩头被简单包扎的伤口和略显虚浮的脚步,都显示她重伤初愈,元气未复。
“先离开这里。”李莲花开口道,他此刻内力充盈,感知更为敏锐,能察觉到山谷深处还有一些令人不安的气息隐匿着,“找个安全地方再从长计议。”
众人皆无异议。
在黄翁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下(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阻拦),几人迅速沿着原路退出这片充满诡异与死亡的山谷。
直到远离赤焰山核心区域,在一处相对平坦背风的山坳里,众人才停下脚步,升起篝火,稍作休整。
夜幕彻底降临,山风带来了寒意。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方多病忙着照顾似乎因为功力大增而有些精力过剩、四处研究花草的李莲花。云舟坐在稍远处,目光不时担忧地望向笛照夜,却又在她冰冷疏离的气质和笛飞声无形的气场下,无法靠近。
而篝火旁,笛飞声和笛照夜之间的气氛则格外僵冷。
笛飞声盘膝坐着,空茫的双眼“望”着火焰,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都显示他极其不适应这种被迫“虚弱”和依赖他人的状态。尤其是,他需要依赖的,是刚刚才为他挡过毒刃、重伤初愈的笛照夜。
笛照夜则靠在离他不远的一块山石上,闭目调息,试图尽快恢复体力。万解丹药效虽强,但失血和元气损耗并非瞬间可补。
夜深了,方多病和李莲花似乎已经歇下,云舟也终于抵不住疲惫,靠着一棵树沉沉睡去。
篝火渐渐微弱。
就在这时,笛飞声忽然动了。
他站起身,精准地(凭借听觉和感知)走向笛照夜的方向。
笛照夜立刻警觉地睁开眼:“做什么?”
笛飞声根本不答,只是不容分说地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无法挣脱、或者说,她此刻的状态也无力挣脱他的蛮力。
“上药。”他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个金鸳盟特有的伤药瓷瓶。
“不必。我自己来。”笛照夜蹙眉,试图挥开他的手。她不习惯,也不需要这种照顾。尤其还是来自笛飞声的、如此强硬的“照顾”。
“你看得见伤口?”笛飞声冷嗤一声,空茫的眼睛“盯”着她,语气带着一种烦躁的嘲讽,“还是你觉得,我现在瞎了,就做不了事?”
他的话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发泄对自己此刻状态的不满。
不等笛照夜再拒绝,他已经近乎粗暴地扯开了她肩上那早已被血污浸透的临时包扎布条。动作看似蛮横,但在触及她皮肤时,指尖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似乎怕弄疼她,但随即又更加用力地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整个过程,他都“看”着她的大致方向,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仿佛依旧能穿透黑暗,锁定她的一切反应。
笛照夜身体僵硬。她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似乎比平时更高),能闻到他身上凛冽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他靠得很近,呼吸几乎喷在她的颈侧。这种完全被掌控、无力反抗的感觉,让她极度不适,心底却又有一种极其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和记忆,将药粉小心地(但动作依旧显得笨拙生硬)洒在她的伤口上。冰凉的药粉触及皮肉,带来一丝刺痛,随即又是清凉的舒缓。
他的手指偶尔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她肩颈其他地方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凝滞和诡异。
“另一处。”他处理完箭伤,又冷声道,指的是那处被毒刃划伤的、相对较浅的伤口。
笛照夜抿紧了唇,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反抗,只是微微侧过身,将另一处伤口暴露给他。她知道,拒绝无效。
篝火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石壁上,拉长出交织在一起的、略显扭曲的影子。
他沉默地、固执地、用这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完成了他认为必须做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她旁边的石头坐了下来,依旧保持着面对她的姿势,空茫的眼睛“望”着前方的黑暗,仿佛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
“睡。”他命令道,语气依旧生硬,“我守着。”
仿佛他还是那个睥睨天下、无所不能的笛飞声,而不是一个需要人牵引的失明者。
笛照夜看着他被火光勾勒出的、冷硬却莫名透着一丝僵直的侧影,又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清凉药效,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一个目不能视的强者,守着一个重伤初愈的杀手。
无人言语,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在无声蔓延。
他或许永远说不出温柔的话语,但他的守护,从来都是如此霸道而直接,不容拒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