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逸，”

“阿逸！”

“季斯逸！”

季斯逸猛地回过神，转身看向身旁的中年妇女，稍稍缓了缓，想起来今天是来看母亲的。记得母亲之前在电话里介绍过她是自己她的朋友，刚好今天一起去探望她出于礼貌便回了一句“刘妈好”，却不料换来一个毛栗子“彭！”“叫了你那么久才回我一个字，你小子是不是欠揍！你还突然回头，想吓死我啊！我跟你说小伙子，你一会这样这样把我吓死了，谁带你去医院？”“……”被无语到了。望着眼前的中年大妈一路就这么说着，路上还得时不时防来自刘妈投喂的“爱心”毛栗子，要是就这么等到了医院头都要炸了。青年这么想着。路上，他被刘妈硬带去一个花店去买什么万寿菊，美名其曰名字里有长寿，送人肯定可以长寿。望着面前这么大一捧菊花，季斯逸脸都黑了。与刘妈争吵许久，在争吵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束小小的无人问津的乳白色小花，他询问店员这是什么花。店员耐心的回答他这是洋甘菊，适合送给亲人和朋友。“就它吧”。

听到这花名字里带个“菊”这才让中年妇女的脸色好些。半路，一小姑娘撞到了青年的肩膀，撞掉了一些小的洋甘菊好像说了声抱歉还是什么的，他并没在意。反倒是刘妈还调侃他说小伙子，你今天踩狗屎运了，那小妞长得不错。说完还附赠几声贱兮兮的笑。正因为他不怎么在意，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在撞到他后看他没反应，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在原地直跺脚还悄悄跟了他们一路。

到了病房门口，那个一路上叭叭叭的中年妇女停了嘴，就很很突然。他转头看着妇女，眼神里尽是不解。“彭！”又一个毛栗子敲在青年头上，他终于忍不住。他刚想朝妇女骂出声，“老”太婆……话没说完刘妈就将他硬生生拉近了自己。她小声地对季斯逸说“哎，我问你，之前有个叫‘李什么恃’的男人来找过，之后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了。那男人是谁？跟讓譲有什么关系。”妇女缓缓抬起头，小心地望着他。因为她感觉到身旁的青年身子明显在颤抖，瞳孔紧缩，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喂，你”“咳咳”病房里传来几声细微的咳嗽声，季斯逸的思绪在听到这咳嗽声后才回来。他赶紧推房而入。刘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并没有去打扰他们。

季母似是刚醒，被这猛的开门声给吓到了，脸上一阵惊愕，嘴巴微张，看起来是还没缓过神。看到青年走来的那一刻又化作变为季斯逸最熟悉的模样。“阿逸”她这么叫着。床上人早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皮肤上青色的血管显露无疑，皮肤松弛，深陷的眼窝中一对眼珠无神的睁着，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扯着脸对青年笑。她缓缓向青年伸出枯瘦的手，看起来想触摸青年。“妈”这句话说出来带着哽咽，青年将洋甘菊放在她身旁，缓缓低下头，眼眶发红。此刻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头上传来熟悉的触感，母亲的手在青年发顶轻轻抚摸。可这触感之下，并没有传来熟悉的温度。

病房外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小姑娘，好奇的将头探进病房，刘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今天早上那小姑娘。她以为小姑娘是来找季斯逸的，便连忙把小姑娘拽出来，拽到自己身前同她说季斯逸在忙，可那小姑娘哪里理睬她，这一下被这么动作还被说出了心思，她直接推开刘妈，将头探进了病房。刘妈哪里料到一小姑娘力气那么大，措不及防被推的后退几步。她赶紧伸手阻拦“欸！”，可她的动作哪有小姑娘快。在小姑娘看见季母的那一刻，便尖叫出声，瘫在地上哭。走廊上的人被这哭声吸引过来。刘妈长着一副凶相，人们看到一个凶老太正对着一个在哭的小姑娘，自然而然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小姑娘一边哭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什么“这里有怪物”“怪物好可怕”之类的话。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太最看不得小姑娘哭，以为刘妈在这欺负小孩，当即对着刘妈骂了出来，口水喷了刘妈一脸。刘妈气了，当即也骂了出来。哭声谩骂声混在一起传入病房，十分吵嚷。季斯逸缓缓起身，轻轻地拿起母亲的手，将脸在母亲的掌心，亲昵的疼蹭了一下，对她说去看一下便走了出去。

一小姑娘在医院走廊里大哭，听着怪可怜的。一开始走廊上的那些人是听小姑娘哭的声音大看着怪可怜才瞧瞧来着，后来发现这小姑娘长的怪好看的，杏仁眼，小鹿鼻一抽一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惹人怜爱。有个人胆大的动了歪心思，在小姑娘身旁蹲下，一边安慰小姑娘一边趁机动手动脚。离得近的几个都看到了，却没人高兴说。随着那人去了。

可就在季斯逸走出来后那小姑娘便停止了抽泣，可怜巴巴的望着青年。用手撑着地板起身想走近青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青年倒去。可季斯逸并没有接住小姑娘，还向旁边靠了靠，这让人多尴尬。望着青年，小姑娘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抬起眼问青年病房的“怪物”是什么。小姑娘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脆。青年愣了愣，低下头没有回答。几个小孩被她说的感兴趣了，牵着父母的手想见识见识小姑娘口中的“怪物”长什么样，不停得探头地往病房里瞟。有几个皮见父母拉着自己的手吵着要松开去看“怪物”。大人不让，这便勾起了他们低俗的恶趣味。开始一些孩子还会忌惮刘妈和季斯逸，单看青年的注意力全在小姑娘那边，便起了坏心思，开始推搡刘妈。见刘妈一直堵着门口不让，推也推不动，便什么污秽粗暴的词都说出口。甚至有个孩子用硬邦邦的拳头，一边骂刘妈“老太婆”，一边殴打刘妈。可怜的中年妇女要抵抗谩骂与殴打，可那些在旁看的家长没有一个伸手阻拦，连一声劝阻都没有。尽管她这么努力的阻挡，却还是寡不敌众，让几个小孩看了去。不知是哪个孩子 钻了个空，把头钻病房里头冲里面的人大喊“怪物怪物”，刘妈就这么一边挡着门一边同那些孩子的家长的人说理，却无人在听。他们望着像小丑一样表演的刘妈，有几个还笑出了声。不知是谁个人的觉得有趣还是嫌事不够大，当面录视频发微博，标题“孩子大战凶妈子”。门外不断传来吵嚷的声音，人们七嘴八舌的声响在宁静的环境中显得十分突兀，病床上的季母被吵的不知所措。她并不喜欢这样吵嚷的声音，可她也无力阻止。所以在听到那群孩子叫自己“怪物”时，她也没说什么。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护士来终止的。季斯逸望着离去的人们，默默捏紧了拳头。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长成自己讨厌的大人，有些人小时候就十分讨厌。望着吵嚷的孩子，或许他今天是真的是像刘妈所说倒了狗屎运了，季斯逸这么想到。

最后的最后，季斯逸记得母亲好像对他说了什么，他记不太得了。只记得母亲捧着他送的那束洋甘菊看了很久。在自己即将离开时，她对他说“阿逸，你知道洋甘菊的花语是什么吗？”母亲在问这句话是问的很轻。青年并不知道。

但在很多年的以后，他才知道，洋甘菊的花语是“苦难中的力量”

而正是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曾是某人苦难中的力量。

远处，一个小姑娘正拿着手机，痴迷的望着青年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