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重重闭上眼睛,这一十六年,他已经除掉了叶轻眉,除掉了京城的老世家,除掉了阮明丘——
他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君父,没有人能阻止他。
片刻后,庆帝重新睁开眼,似是酝酿好了接下来的对策。
但,林相站了出来。
他作为左相,位置本就在百官之首,如今更是站在最前头,无比显眼。
十六年之前,满朝都是阮明丘的学生。
十六年之后,满朝多是林若甫的门生。
林若甫向来会审时度势,此时却也躬身弯腰,长叹一声:“臣,附议!”
庆帝凝视他:“林若甫。”
陈萍萍熟练地推着轮椅,行至殿前,说:“臣也附议。”
庆帝这才终于恍惚,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萍萍,想不到他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也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念道:“陈萍萍。”
一字一句,意味不明,风雨欲来。
可紧接着,范建也站出来了。
某种程度上讲,他比陈萍萍和庆帝的关系更亲近些。他和庆帝都是喝范老太太的奶水长大的,算是奶兄弟。
陈萍萍须得在庆帝面前毕恭毕敬,可范建却能时不时骂庆帝两句,吵个脸红脖子粗。
范建一站出来,庆帝心里下意识打鼓。
范建抖了抖八字胡,声音比陈萍萍只高不低:“臣也附议,请陛下重审当年阮家谋逆之案。”
庆帝只觉自己被所有人背叛,已经恼怒到了极致:
“怎么,你是不是想连黑骑踏平京城世家的事情一起查啊?要不要再查查你是如何带着红甲骑士,砍下王家家主头颅的!”
王家家主,正是太子的外公,当今皇后的亲父。
此言一出,太子的神态却变都没变,冷漠淡然,好像被范建砍头的不是他的外公。
可如今,前面才出了一个愿意为外公阮明丘当堂控告庆帝的庄寒雁,太子的态度就显得太过冷漠,理智到不近人情了。
李承泽感受着朝上风向的变化,目光瞥向太子。
望着他平静的侧脸,冷漠的眼睛,当真是最像父皇的儿子。
庆帝也正大发雷霆:“好好好,你们真是好啊!真是大公无私,一心追求正义公理的,朕的好臣子们!”
“启禀陛下,臣之前对庄寒雁确有误会。”
说话的是林相,顶着庆帝的怒火,他却笑容和煦:“听京中流言蜚语,还以为庄府尹确实是个贪慕权势,趋炎附势之辈。可如今看来,分明是为了外公的冤屈费心劳力,趟过无数艰难的孝顺外孙啊。
臣想着,若臣百年之后,能有这样的后背,可真是死而无憾,含笑九泉了。这样的孝心,这样的正义公道,若臣不成全一二,岂不是寒了后辈的心?”
林相说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武将也站了出来。
正是苗贵妃的长兄**明:“这么多女官都敢站出来支持正义公道,难道我等铁血男儿,还没有这个胆吗?”
几个武将也稀稀拉拉地站了出来。
庆帝沉默地注视着堂上的情况,他本该为万人之上的帝王,接受他们的朝拜和供养。
但现在,他面对这些乌压压的臣子,六部官员,新贵女官,林相,陈萍萍所在的监察院,范建,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太子,李承泽, 范闲……
他看他们团结一心地站在一起。
他不再是君王,而是一人,对万人。
“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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