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漆黑的世界，我循着光，遇见了你

暴雨砸在实验楼的玻璃幕墙上，谢忱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波形，指尖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莫尔斯电码。这是他被破格录取为实验室助理的第七天，空气里漂浮着松香焊锡膏的气味，像某种隐形的蚕茧将他包裹。

"小谢，把FPGA开发板递过来。"徐教授的声音惊得他差点碰翻焊台。白发苍苍的通信工程专家正蹲在机柜前，袖口沾着咖啡渍，完全不像三天前在社团招新会上怒斥学生"连傅里叶变换都不会"的暴君。

谢忱小心绕过满地线缆，听见背后传来压抑的笑声。实验室角落里，盛鸣初正盘腿坐在防静电地垫上，面前堆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机械臂——那是他打赌输了被迫来当"苦力"的证明。

三天前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编程社团招新根本是地狱绘图！"盛鸣初在食堂哀嚎，把糖醋排骨戳得千疮百孔，"那个徐老头骂哭三个女生了，说什么'连递归和迭代都分不清'..."他突然眼睛发亮，"谢师傅！你连示波器都会修，肯定懂编程！"

谢忱低头扒饭："只会点基础。"

"基础就够了！"盛鸣初抢走他的空餐盘，"就当帮我凑人头，招新会结束请你喝奶茶。"说着拽起他就跑，完全没注意谢忱泛白的指节——这是第一次有人碰到他腕间的陈旧烫伤。

招新现场像被飓风席卷过。黑板上画着歪扭的二叉树，地上散落着撕碎的报名表。徐教授正对着个哭花妆的女生咆哮："PID控制器都说不明白还想做自动驾驶？"

"下一位！"助教有气无力地喊。

谢忱被推到台前时，实验室突然断电。此起彼伏的惊叫中，他摸到配电箱，借手机闪光灯检查保险丝。"是并联负载过载，"他转头对助教说，"关掉A区设备就能恢复。"

恢复供电的瞬间，所有人看到谢忱正在黑板上推导中断服务程序。粉笔灰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廉价衬衫被汗水浸透，后腰露出一截医用胶布——那是前天在快餐店被热油烫伤的痕迹。

"你！"徐教授夺过他的报名表，"父母职业这栏为什么空着？"

"都去世了。"谢忱的声音轻得像静电噪音。

老头突然把表格拍在桌上："明天来实验室报道，月薪三千，不许迟到！"

"小心！"盛鸣初的惊呼把谢忱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撞翻硝酸银溶液，而罪魁祸首正举着电烙铁手舞足蹈："看我修好了机械手的视觉传感器！"

"那是光敏电阻。"谢忱叹气，接过烙铁重新焊接，"你应该先看原理图..."

"原理图比林薇送的演唱会门票还难懂。"盛鸣初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不过谢老师手把手教的话..."话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发现这个姿势过于暧昧。

刺耳的警报声拯救了空气里的躁动。徐教授拍着烟雾报警器大骂："哪个蠢货把香蕉水放微波炉加热了？！"

暴雨停歇时，谢忱在更衣室数着信封里的现金。三千块，够买半年的靶向药。他抽出两张钞票，走进商场给奶奶买了件枣红色羊毛衫——护士说昏迷的人也能感知温暖。

回宿舍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拐进球场器材室。盛鸣初摔坏的MVP奖杯静静躺在储物柜里，底座裂缝像道丑陋的伤疤。谢忱掏出实验室顺走的环氧树脂，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将他修补奖杯的影子拉得很长。

推开宿舍门时，盛鸣初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抓狂："热水器又坏了！物业说要等明天..."话音突然顿住，他看见谢忱提着工具箱走向浴室，发梢还沾着夜露。

"扳手。"谢忱伸手。

盛鸣初忙不迭递工具，看他熟练地拆开进水阀。"你连这个都会修？"

"奶奶住院时，我修过医院的中央空调。"谢忱突然笑了，这是盛鸣初第一次见他露出虎牙，"护士长送我整箱AD钙奶当酬劳。"

热水喷涌而出的瞬间，两人被淋得浑身湿透。盛鸣初的白T恤变成半透明，谢忱慌忙转身，却听见背后传来带笑的声音："谢老师，你耳朵红了。"

当晚，谢忱的枕头上多了盒进口烫伤膏。下铺传来辗转反侧的声响，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奖杯碎片——那是故意留下的修复痕迹，仿佛这样就能解释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