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

一个灰姑娘在土原上走，脚下时而有路，时而只有土

她，不对，是它，它身上有些脏，橘色的齐耳的短发，独自一个，迷茫漫无目的地走在地上

这里是经济相对不那么发达的西北，烟尘灰土的民俗滚滚刮过

可它却穿着城市里的衣服，尽管那么单薄，但那是城市里的衣服，圆领，松垮，粘着大片的灰，挂着枯叶，胸口写着大大的ABC

两只橘色耳朵从头顶上戳出来，直通它的脑子

其实它走累了，一直走一直走也拦不住脑子里磅礴汹涌

它有些脱力了，无助了，想跪下来捂住脸，眼泪哭不出来，梗在喉咙里，茫然不知措

前面有条路，宽大的多也平坦得多，路边时而立着属于这里特有的风蚀地貌，看着齐齐的奇形怪状的沙石

非常偶尔的，有面包车开过去，车窗上印着电话号码，车身上全是土和划痕

路边有一间房子，歪歪斜斜的小石屋

里面蹿出一个黑灰相间的影子，接着又跑出一个黑灰相间的影子，只不过一个是横着的，另一个是竖过来的，还长着两条腿

？老郑，老郑！！

？老郑你别跑这么快，等等我！！！

人的嗓门扯得很大了，但因为离它太远，变得像隔了层窗玻璃似的

那个长了两条腿的黑色旧羽绒服，里边衬了件看上去家里做的棉布衣服，扯着嗓子叫老郑

人的两条腿哪里有狗跑得快啊，那是条很高贵的边境牧羊犬，撒开了沿着国道狂奔，掀起一串的土，然后倒在地上滚了几滚，躺在那里等着黑色羽绒服

？老郑！

？你这家伙今天放飞自我了是吧，啊？

黑色羽绒服跑过去又被狗扬了一脸土，不得不拿手去挡，不禁笑出来，嘴上嚷嚷你怎么回事啊老郑，还扬我

猫耳朵姑娘有些好奇，又来了些劲头，稳了稳脚步朝他们跪过去，在国道边上还小心地看了看有没有车

到近前看得清楚了，黑色羽绒服是个约莫十九二十岁的小伙，头发有些长了，乱乱的，沾了灰，在脑袋后面胡乱挷了个短辫子

他转过身来

？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他蹲下，看着它的眼睛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虽然它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是他的模样还是他说的话，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的感觉

还是它走了太久没见到人了

？嗯？小橘

小橘？它想抬起自己的手来看，却发现抬起前肢来根本站不住太久，它又是一只橘猫了

黑色羽绒服看到它这样以为它要站起来，顺势拉住它两条前肢向上扶起来

？这样呢，想站起来？

橘猫叫了一声，也许是想说不是，黑色羽绒服拉着它的前肢上去再下来，摸摸它的背，又握握它的肉垫，笑一笑

？你好通灵气

？你没有家，真想带你一起走

？老郑，老郑！你怎么还在地上躺着，站起来，走了

黑色羽绒服把它的前肢轻轻放到地上，站起来转身冲着地上那只狗嚷嚷

狗还躺在土里，好像有些吃醋了

？老郑，是你要出来散心的，现在你躺在这里算什么啊，站起来

狗伸出一只爪子，似乎要黑色羽绒服拉它起来

黑色羽绒服无奈，过去一把抓住狗爪子把它拽起来，后者站起来甩了甩头，又甩出一串沙土

这动作比对待橘猫的粗糙多了

狗沿着国道走，黑色羽绒服对橘猫又笑一笑，挥挥手，跟在狗的后面走了

橘猫觉得，这个地方的人，这个黑色羽绒服，和它原本待的城市不一样

他的只言片语，甚至这只狗，都给它一种奇怪的感觉，截到了它就那么大点的心里，在什么位置里提醒它，它反应了好久才知道，是关系，是他们的关系

就像人们诗里写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生活又给它可以期待可以揣测的东西，在它还没有绝望却开始濒临麻木和崩溃的时候，能让它从这样那样的想不通里挣脱

只是它还没有确定，它怎么能不去确定呢

黑色羽绒服和狗已经走出好远了，把它一个留在原地

橘猫快步跟上去，与黑色羽绒服的脚根保持着距离，却是一真跟着

最前面有一条牧羊犬，然后是一个穿着旧黑色羽绒服的男青年，最后跟着一只瘦小的橘黄色的猫

黑色羽绒服发现了它，它往后缩了缩，似乎是在不好意思什么，但又不肯放弃转身逃掉

他又蹲下来，尽可能平视它

？你真的好通灵气

他笑起来真好看，不是电影明星那样的好看，他长得没有电影明星好看

它现在有力气躲开，却不是很想要躲开

？你想跟我们走吗

他在询问它的意见吗

橘猫好像怕他看不懂似的，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