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严廾琰对皇帝说,大雍会经历一场浩劫,但此后会国运兴盛,绵延不绝。先皇自诩聪明一世,却在这里跌了跟头,在这次浩劫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太子和二皇子相争的那段时间里,血染京都一月不消,护城河里都是死去的士兵和混乱中被误杀的百姓,一时间民怨载道,严廾琰仅用三年时间便把国内诸多事宜安顿下来,生产逐渐恢复,百废俱兴。
这三年间,小皇帝宋元黎像个米虫一样,什么政事都不用管,连一本重要的折子都没看过,小太监送来的折子讲的都是哪个哪个官员家的后院又闹了,哪里又多了个孩子啦....宋元黎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他的父皇是真的没教他一点关于治国理政的东西,他胸无半点墨,也就不想去给那摄政王碍眼,省得人家一不开心把他给杀了。
他的愿望很简单,在这个国家,他只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一来,不管是怎么死,对当事人来讲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二来,母妃曾与他说过,不用他争夺所谓的皇权,只要他能开心的过一辈子,此生无憾,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他看过许多的话本子,里面的东西新鲜生动,他很想去外面看看。如今,他身在皇宫,享受着宫女太监的簇拥,他想,等哪天摄政王不想留他了,他就偷偷逃走,跑到深山老林里。到那时,一人闲云野鹤,岂不快哉?
宋元黎在殿中的秋千上无聊的晃着双腿,这秋千在威严的乾元殿显得格格不入,幼稚又可笑。但这却是严廾琰让人修葺的,说是他年纪还小。此后,乾元殿便先后有了很多有损威严的东西,新挖的小池塘,山后修了个绿竹掩映,假石堆叠的温泉,空出来的房间总有新出的实时画本子.......
宫里哪个不说摄政王对新帝的好,像宠自己孩子似的。宋元黎也觉得严廾琰对自己好的很莫名其妙,严廾琰把藩属国外供来的奇珍异宝挑最好的送在了他的殿里,每月时不时地就来他殿里关心一番,若是他手里掌握实权,严廾琰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只是个空有头衔的皇帝,尚未亲政,也没有亲政的实力啊。
以他的实力,并不需要对自己这样好,若是想要皇位,无论是强取还是扶植一个从宗族过继过来的幼子,都比现在对他好来得容易。而且,若他要皇位,但从来没与他提过让他写禅位诏书。以宋元黎的脑袋是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能去问宫女太监,这里服侍他的人都是严廾琰亲自挑的。
就这么想着,整个人就呆呆地看着前方,红唇微张,双手扒着秋千的两根绳子。严廾琰从殿门外走进来,一旁的太监刚想通传,被摄政王挥退了,严廾琰自顾自地走到了小皇帝的身旁,低头看着小皇帝愈发张开了的容貌,低声问:“陛下?”
宋元黎吓了一跳,差点从秋千上晃下来,心里埋怨太监为何不通传,又从秋千上下来,站直了,说:“摄政王怎么来了?”这语气不咸不淡,比平时对上宫女还要冷上三分。摄政王心里不舒服,噎了噎,回道:“臣看陛下在此处发呆,担心陛下是不是被魇住了。”
宋元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抿唇不语。看摄政王蹙着眉,好似有些生气的样子,就更不敢说话了。
倒是严廾琰先出了声,他问:“陛下近日来都在做什么?可碰到什么有趣的?”
宋元黎心里寻思着,我平时干什么那些人不是汇报的清清楚楚?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问我?虚伪!!做作!!伪君子!!一边愤懑着,一边又不得不答道:“看了些奇闻异事的话本子,玩了会儿金丝翠雀和侏儒兔。”这金丝翠雀与侏儒兔都是摄政王带来的,平日里无聊逗着玩玩也不错。
“陛下若是喜欢,臣那儿得了一只鹰隼,已经训好了,等明儿个给陛下带来?”
“鹰隼?凶吗?”
“不凶,还能和陛下逗趣。”
“那就多谢摄政王了。”
严廾琰得了小皇帝的肯定,一想到明天又可以看见小皇帝,也有了借口让那些老是往他那里递折子的老头消停消停,那眉间瞬间神采奕奕,满脸都写着“本王很高兴”,那笑脸一直到他走出了殿门才堪堪收住。
可惜小皇帝没抬头,也没看见。那殿门外守着的小太监倒是看见了,只觉得摄政王喜怒不定,心思深不可测。
宋元黎在三年来和严廾琰的相处中一直没敢表露出自己想跑的想法,摄政王一般情况下脸上看起来很凶,一副“本王不好惹”的样子,他刚登基那会就怵他,不敢与他对话,一看见摄政王来,便下意识地躲在老太监的后面,后来老太监死了,他便想方设法的与摄政王错过,可是摄政王好像在他身上装了眼睛似的,每次都能碰见他,虽然摄政王与他说话时都语气温柔,可是他还是害怕得要命。一个在皇室之争中带倒了皇子,自己扶持最不受宠的皇子的一个...一个外人,能是什么好人?皇室父子之情都薄如蝉翼,让他怎么相信一个外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他只想离这些纷争远远地,让这些东西再也不能打扰到他。
这样就好了...远离皇宫和........和摄政王。
他强作镇定,这样告诉自己。